岁月深处的灯河
文/李红进
夜把窗棂浸成墨色
昏黄穿破白纸——
是灯，点亮夜的眼
风在檐角呼啸
星子悬着寂寥
我伏在水汽袅袅的桌前
暗影里，有双眼睛
织着暖，裹住笔尖的寒
最初的光，是父亲捏的墨水瓶
洗尽墨痕，铁片卷成遮罩
布条捻作芯——
“洋油灯”的火舌晃着
墙窝驮着厚灰，烟缕熏黑鼻孔
瞌睡时，发梢蹭着焰尖
焦味刚起，针已挑亮灯芯
他的影落进灯晕，又轻悄退开
我数完星子，揉眼续上作业
晨雾里，鼻尖还沾着煤油的辣
四年级的玻璃罩子是新的
底座映着光，棉芯牵出亮堂
风撞不碎这团暖，烟也藏不住
父亲的手指捏着罩口哈气
软布缠上食指，旋进昏黑里
像变戏法——雾散了，光又澄澈
烟囱里的亮，控着光阴的缓急
后来电扯亮满街星
薄纸裹住灯，是台灯的雏形
再后来，县城来的台灯沉在桌角
蓝翼驮着双管，按键跳着黄与白
我按亮又按灭的，是漏走的流年
前些日子归乡，晚灯垂在案头
父亲拉椅，拢住侄女的笔锋
一老一小的头，挨着光的晕
星子落进灯里，浮成化不开的温
那些光忽然连成线——
墨水瓶的焰、罩子的明、台灯光的软
在父亲的掌纹里蜿蜒
是河，淌着旧时光的暖
从昨日的窗棂，流到明日的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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