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惊雷震深潭 龙影显碧渊

                  叶进雄著

风门囗古隘道外无名深涧。

“噌嗡——！”

金铁摩擦的锐鸣撕裂滂沱雨幕！楚天右臂筋肉贲张，无锋重剑悍然离鞘！剑影瞬间在身前旋成一道浑圆铁幕，气劲卷动周遭雨帘，水泼不进！

“叮！叮！叮！”

刺耳至极的金铁爆鸣炸响！三枚淬着幽蓝毒芒的棱形飞镖被重剑磕飞，狠狠钉入身后湿滑淌水的崖壁岩石中！镖尾兀自急颤不已，剧毒侵蚀处，嗤嗤作响，岩石竟被腐蚀出细小凹痕！

“呃——！”楚天喉间滚出一声压抑低吼。左臂“蚀骨青”毒力与运剑激荡的剑气猛烈冲撞，双眼霎时布满猩红血丝，如同受创的凶兽，死死盯向暗镖射来的方位。雨幕厚重，深涧旁一片嶙峋如鬼牙的巨岩之后。

“桀桀桀——！”一阵尖利得不像人声、浸透了骨髓阴寒的怪笑穿透雨帘，“倒是命硬得很呐！中了蚀骨青毒，又在风门囗那鬼石阵里折腾大半夜，居然还能杵着！”

话音未落，一道枯瘦得如同鬼影的身躯，裹着漆黑湿透的宽大斗篷，无声无息地从巨岩后滑转而出！兜帽的深重阴影下，只能看见一个尖削得近乎刻薄的下巴，和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腰间，悬挂着一块非金非木的乌沉令牌，一道惨白电光骤然划过天际，恰巧照亮了令牌一角——那里，显露出一丝模糊不清的阴刻云纹！

楚天心头剧震！那纹路——与风门囗石阵阵眼处，灭绝师太那断裂拂尘柄上的残损徽记如出一辙！绝非巧合！逍遥派的阴魂又缠了上来！

“灭绝老尼何在？！”楚天强压左臂如万蚁钻心的毒痛，沙哑的声音字字如铁钉，故意喝破对方与灭绝的关联，意图激怒试探，“堂堂逍遥派掌门之尊，如今沦落到驱使魑魅魍魉暗中偷袭？逍遥派的脸面被你丢尽了！”眼前这鬼魅杀手的气息阴森诡谲，如潜伏于幽潭的毒蛇，冰冷滑腻，与风门囗阵中灭绝师太那股霸烈酷杀、唯我独尊的凶悍气势截然不同。

“哼！”黑衣人发出一声极尽轻蔑的冷哼，声音尖细扭曲，“将死之人，也配直呼莫罗大人座下‘罗刹’之名？至于掌门师太……”兜帽下的薄唇勾起一丝残忍弧度，“乃是莫罗大人御前侍奉的‘妙相天女’！你这等泥地里的蝼蚁，想见就能见得着？交出兽皮图与青铜剑钥，本座心情好，赏你个痛快死法！否则……”干枯如爪的手指在腰间一抹，两柄闪烁着幽幽蓝芒、弯曲如蛇行的短刺滑入掌中。刺身铭刻细密鳞片状诡异符文，刺尖那点蓝芒在倾盆暴雨中诡异吞吐不定，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随之弥漫！他周身杀意骤然爆涨，如同实质的寒冰，竟似要将漫天倾泻的冰冷雨水冻结滞涩！斗篷翻滚的缝隙间，暴雨打湿处，赫然可见一小片覆盖着深青色、反着幽光的细密鱼鳞状皮肤！绝非人身！

“妙相天女……原来如此！”楚天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逍遥派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窟，灭绝师太这动辄屠戮的凶神背后，竟还有更高、更可怕的主宰者！眼前这自称“罗刹”的杀手身上的非人特征，无疑印证了传说中的南荒水族之秘！难怪他们竟能找到风门囗那失传已久的“蛇蟠星垒阵”上古禁制……刹那间，石阵残存的异样图纹、拂尘的徽记、罗刹身上的鳞片、兽皮图指示的惊鸿峰秘径……种种线索如毒蛇般缠绕绞结，清晰地指向逍遥派背后那个从未显露真身的恐怖存在——莫罗！灭绝师太，不过是这莫罗座下供其驱使的傀儡打手！那柄沾满血腥的银丝拂尘，不过是替莫罗行凶的工具！而眼前这来自深水的罗刹，才是莫罗麾下真正用来执行血腥猎杀任务的精锐爪牙！

“兽皮图，想要？”楚天脸庞肌肉因剧毒侵蚀与滔天怒火而扭曲抽搐，眼中却燃烧起近乎疯狂的烈焰，“好！下到幽冥地府，我必先找灭绝老妖婆讨还血债，再来会会你这水鬼！”话音未落，他竟不退反进！无视左臂麻木剧痛，身体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悍然雷霆！无锋重剑卷起泥泞寒光与漫天雨水，以攻代守，气势如怒涛裂岸，带着力劈山河、玉石俱焚的惨烈，悍然砸向那非人罗刹！他心知肚明——蚀骨青毒已深入骨髓，左臂近乎废掉，一身内力在破阵时损耗巨大，对上这气息诡秘、行若鬼魅的罗刹，九死一生！但就算是死，也要从这灭绝师太幕后主人的爪牙身上，撕下一块血肉！血债，就先从这条阴沟里的蛇开始预支！

重剑裹挟山倾之势，狂暴剑气将身前雨水激得倒卷成幕！“找死！”罗刹兜帽下的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狞笑，身体在雨中诡异一扭，如无骨蛇蟒般柔软滑开，堪堪避开重剑最猛烈的锋芒！与此同时，两柄幽蓝毒刺化作两道刁钻致命的蓝线，一左一右，直撩楚天毒气盘踞、防御几近形同虚设的左腕要害经脉！其身形毫不停滞，拧腰旋身，毒刺如两条蓄势已久的致命毒蛇獠牙，自不可能的角度骤然刺出，直噬楚天因全力挥剑而暴露无遗的颈侧死穴！速度之快，全然无视暴雨倾泻的阻力，阴冷刺骨、带着浓郁水底腥腐气息的死气，迎面扑来！时间仿佛凝固！

就在千钧一发、毒牙及颈的刹那——

“孽障——！留下图钥——！！！”

一声凄厉、尖锐、怨毒、几乎刺穿耳膜、饱含无尽疯狂的女音厉啸，猛然撕裂风雨狂澜！一道灰色身影挟带着滔天杀意与足以令人窒息的腐烂恶臭罡风，宛如刚从九幽地狱爬出的厉鬼，自风门囗破碎不堪的隘道石堆残骸中狂飙而出！

灰袍被雨水湿透，紧贴在枯瘦得如同骷髅的身躯上，枯白凌乱的发丝粘在血迹斑斑的脸上！更骇人的是那脸庞——一只眼珠浑浊不堪，不断流淌着脓血黄水，另一只眼眶却只剩一个黑洞洞、淌着血污的空洞！整张脸因极致的愤怒和贪婪扭曲得如同恶鬼！正是本应重伤濒死、早已面目全非的逍遥派掌门——灭绝师太！她那只仅存的脓眼，死死锁定在楚天左手中紧握的兽皮图卷以及青铜剑鞘上，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刻骨贪欲！蛇蟠星垒阵虽破，她根基受创，但作为布阵掌控者，残存秘法犹在！竟凭着最后一丝向“莫罗大人”献宝赎罪、重获恩宠的癫狂执念，拖着这副濒死残躯追了出来！

“轰隆——！！！”

天地一道惊雷炸响！惨白刺目的电光刹那间将深渊断崖照得亮如白昼！

电光中，灭绝师太完全不管不顾自身伤势，更无视挡在前方、浑身鳞片的罗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疯态，披头散发地直扑向战团中央的楚天！她那柄如阴魂不散的银丝拂尘根根炸起，柔韧的银丝绷直如钢针，灌注着残余真元与石阵残留、自身濒死的混乱死气，化作一片惨白绝望的夺命银芒，朝着楚天和他怀中的图卷、剑鞘——狠狠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