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蓉蓉
戴咸明

　　 认识蓉蓉该有五六年了。这姑娘总带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劲儿，平日里是顽皮的，跟熟人们凑一起时会说些俏皮话，可转脸又能摆出高冷的模样，谁都不在眼里的倔强劲儿藏在眉间，倒成了她独有的标识。
　　 前天早上，我到店时刚拉开门，就看见蓉蓉站在门口。她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带着几分未脱的稚嫩，又刻意透着点显摆的意味，嘴角微微下撇，像是有委屈要哭，身体却绷得有些拘谨，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先朝她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开口道：“蓉蓉，早上好。”可她像是没听见，也没回应我这曾是同事的招呼，仿佛自己只是个没有声音的影子。接着，她迈着步子往里走，那步子走得刻意放缓，透着股想装沉稳的模样，一步步走进店里，最后停在了最里面的柜子旁——店长少敏正在那儿整理货物。
　　 那会儿刚开门，店里的活儿堆了一堆，小娟忙着清点货品，手都没停过，根本没功夫跟人闲聊；少敏也埋着头核对单子，时不时还要回应其他同事的问题，同样抽不出空。蓉蓉站在那儿，没人能陪她说话，最后只好走到旁边的柜台前，趴在柜面上，拿出手机翻来翻去，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可眼神却没怎么聚焦，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先去更衣室换好工作服，又拿着茶杯去卫生间清洗。路过柜台时，特意看了眼蓉蓉，她还保持着趴在柜面的姿势，一动不动。透过她鼻梁上的近视眼镜，我隐约看到她的眼神，没有平时的鲜活，反倒蒙着一层伤感，像有满肚子的心事压着，透着股多愁善感的模样。我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她这是在想什么呢？是有话想跟谁说，却没找到机会开口？还是想跟我们交流些什么，又不好意思主动？她特地一大早来店里，是想得到些安慰，还是在寻找什么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毕竟，她是个40多岁的人了，虽说打扮得很出彩，每次来都穿着合身的衣服，发型也打理得精致，可这份精致下，好像总藏着点说不出的落寞。那天她在店里待了足足一个小时，期间没怎么跟人说话，就偶尔抬头看看店里忙碌的我们，又很快低下头去看手机。
　　 直到她要走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她起身时动作很慢，眼神扫过店里的人，没有停留太久，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既没跟谁好好交流，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走到门口，打开车门，慢慢坐进去，车子发动后，也只是缓缓地驶离，没有丝毫匆忙。
　　 等蓉蓉走了，我跟少敏聊起这事，说：“蓉蓉可真休闲，一大早开门就来跟你谈心交流。”少敏听了，笑着摇头：“哪是谈心啊，她一般下了班会绕到这儿来转一转，今天是上夜班。”我更纳闷了：“一般同事下了班都跟离弦的箭似的，要么赶紧回家睡觉，要么收拾家务。她一个要管家里吃早、中、晚三顿饭、还要顾着家务的人，怎么还有这闲情雅致来店里聊天？”少敏解释道：“她这班舒服着呢，上夜班凌晨12点睡觉，一直能睡到今天早上7点多。”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同事们也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这哪算夜班啊？我们上夜班，第二天哪能这么精神地跑出来晃悠。”。
　　 少敏作为我们店的店长，也是大家心里的“当家人”，她一直单身，说话总带着股特别的温柔。有时候透着虔诚，却又藏着点懦弱，怕自己的话让别人不舒服；可关心人的时候，又会像许愿似的，把最好的期待说给大家听。对我们来说，她既是能依靠的姐姐，是像母亲一样体贴的长辈，也是能说心里话的朋友，更是无话不谈的闺蜜。可就算是少敏，也没摸透蓉蓉那天一大早来店里的心思。
　　 我总觉得，蓉蓉那天趴在柜面上的模样，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她或许只是想找个熟悉的地方待一会儿，或许是心里有委屈想找人说，可看着大家都忙，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那身精致的打扮，刻意装出的沉稳，还有眼神里藏不住的伤感，凑在一起，倒让我觉得，这个平日里又顽皮又高冷的姑娘，其实也有柔软又孤单的一面。
　　 眼里的蓉蓉，捉摸不透的一杯奶茶。

　　 2025.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