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轮圆月
文/王建龙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国庆,又是一年中秋。此刻是阳历10月2日的晚上,那轮月亮比十五的圆月少了些圆满,左半部分约莫缺了一半。今晚的星光也躲得远远的,整个黑夜的天空,成了这并不完美的月亮的独秀场。
我曾看过数十个秋天,细想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本是自然规律;不同的是,随着年岁增长,看待事物的角度总在悄悄改变。月亮还是千万年前的月亮,秋天也还是曾经的秋天,可我总忍不住把自己的悲欢离合,都悄悄托付给这秋季。
少年时的秋天,由故乡甘肃武威陪伴了整整二十年。那时的中秋节该是最快乐的——父亲会买回月饼,把各种瓜果摆上供桌:有齿牙状的西瓜、一大串紫莹莹的葡萄,还有苹果、梨……他带着我和弟弟上香,我们跪在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拱手作揖。仪式结束后,一家人在院子里聊家常,我和弟弟追着跑着玩耍。那时对月亮的认知,全来自神话故事里的吴刚伐桂、嫦娥奔月,还有月宫里的白兔与牵红线的月老等。记忆里的月亮,总显得又圆又大。我们一直等,直到午夜过后,父亲从供桌上取下两块月饼,分别递到我和弟弟手里。我们边吃边笑,把这可口的月饼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睡去。那时家境不算好,这样的美味平日难得,连掉落的碎屑,我们都会捡起来吃掉。
后来我考上大学,坐着火车去了东北吉林长春。在东北的四年,每逢中秋,我只能自己买几个月饼,给爸妈打个电话聊表思念。但中秋夜在空旷处赏月光的习惯,我一直没改。
秋天自有其独特的魅力。它没有春天的生机勃勃、夏日的绿浪滚滚,也少了冬日的洁白无瑕,却带着萧瑟与寒凉里的深意——这份魅力,藏在生命将尽的遗憾里,也裹在大雁南归的思念中。树上的叶子,有的早已落下,有的还在风中摇摆,有的被秋风染黄了边缘,仍留恋着大树的温暖;草地里的小草没了夏季的油绿,枯黄的身子紧紧贴着土地,像在无声叹息。比起树木,大雁更显落寞:春天跨千山万水飞到北方,六个多月后,又要在秋风里踏上南归的路,带着万般不舍往返南北。想来古今的文人墨客都有些“自私”,总把鸿雁当作信使,让它驮着无数人的忧愁与悲伤,可谁又会听一听鸿雁自己的忧愁呢?
工作后,我一直生活在中国最西端的新疆喀什——某种意义上,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如蒲公英般漂泊后,终于扎根的地方。比起南方秋天的婉约,喀什的秋像西北的“女汉子”,带着敢爱敢恨的性子:早晚冷得要多穿几件衣,中午却热得穿短袖都嫌多。它没有苏杭秋日的羞涩温雅,有的是大大咧咧的爽朗。
其实比起八月十五的圆月,我更偏爱今晚这残缺的月。一个月里,只有十五的月亮最圆,其余时候皆有缺憾——这多像人生啊。人世间的不如意,本就十之八九。与其执着于难寻的完美,不如在不完美里寻一份属于自己的美好,这样才更实际,也更易知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