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雾锁冯婆岭，香魂泣旧事
五指峰西南支脉·冯婆岭，古为冼夫人演武场。
楚天踏着晨露深入西南群峰，山风渐劲，携来山野特有的草木气息与一丝深埋地底的铁锈腥气。越近冯婆岭主峰，四周升腾的乳白色雾气便越浓稠诡异，十步之外难辨人形。古木虬枝在雾中如持戈戟的兵俑剪影，风声呜咽，隐约竟似夹着金戈交鸣与行军号令的残响！此处，正是当年威震岭南的冼太夫人冼英操练百越藤牌军的古战场！
“此地……好重的煞气与悲意。”
楚天闭目凝神，指尖轻叩无锋重剑剑格。真元沉入大地，反馈来的却非纯粹地脉死气，而是一种惨烈血勇被强行禁锢的扭曲感！地气如被无形锁链捆缚，在痛苦中发出只有他能感知的低沉嘶鸣。师父临终前那句惊骇警告，伴着山风刮过他耳际：
“玄儿，那不是剑……别碰……”
那未竟的恐惧，此刻与冯婆岭被历史尘封的杀伐之气共鸣，直透骨髓。
香引迷途，英魂泣血。正待以剑意强行开道，一缕极淡甜香悄然钻入鼻腔。清冽似山兰初蕊，其底却翻涌着刺鼻的**铜锈与陈血凝结之味！楚天心神骤凛，山势剑意流转护体，循香望去——雾霭深处，竟有一点幽碧如磷火的光微微摇曳！
他剑尖低垂，如潜行猛虎，悄然靠近那点鬼火。行约半里，浓雾豁然撕开一道裂口——
眼前景象令楚天瞳孔微缩：数丈方圆的空地间，竟耸立着一座以山岩粗砺堆砌的残破石台！石台古旧斑驳，边缘雕有模糊的盘蛇纹（古百越部族图腾），中心却如坟场般堆叠着数十座新坟！每座坟头都倒插着一柄锈蚀断剑或残缺藤牌，尖端皆插着一柱诡异的碧色细香。香头青烟袅袅，正是那甜腻异香的源头！石台正中，一座新坟尤为醒目，坟头不见断刃，唯有一卷泛黄残破的竹简压在石下，简上墨色未干，狂草如血：
“英魂泣血处，新骨祭孤台！”
“竟敢如此亵渎英灵演武场？！”
楚天怒意如沸！重剑悍然顿地！“嗡——！”土黄色山形气劲炸开，气浪卷动雾霭，坟头断剑藤牌纷纷震颤！
“噗噗噗！”
十余柱碧香应声炸碎！青烟狂舞中，一个哀绝凄厉、却带着金石之音的女子长啸刺穿浓雾，震荡群山：
“千载忠魂骨未寒，何来邪魅污战坛？！！”
啸声中，石台上盘蛇纹竟似活了过来，在青烟里扭曲盘旋！
残兵执念，剑镇狂沙，啸音未绝，浓雾倏然裂变！
数十道裹挟着铁血煞气的青黑烟尘如战阵冲锋般扑来！烟尘中隐现身披残甲、手持断兵的朦胧身影，刀枪剑戟挟着千军万马的惨烈战意，狂潮般砸向楚天！那不仅是幻觉，更是被邪术激发的、千年战场残留的集体执念与兵魂暴动！
“冼夫人遗泽之地，岂容尔等魍魉作祟！”
楚天纵声长啸，身如山岳不动！重剑插入石台，双手交叠按于剑柄——
轰隆——！
一道玄黄色、印有古拙山纹的巨大光盾自剑身腾起，巍峨如城关壁垒！正是以磅礴剑意催发的大地守护之力！
青黑煞气撞上光盾，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残兵虚影在光壁上凄厉嘶吼，仿佛撞上不可撼动的雄关坚壁！
“铮！铮！铮！”
三道虚实难辨的蛇形短剑，竟夹杂在兵魂浪潮中，悄无声息刺向楚天后心！
“给我破！”
楚天猛地旋身拔剑！重剑横扫八荒，一股浩荡如山洪倾泻的剑罡轰然爆发！
砰！！！
青黑煞气应声溃散！三道蛇形短剑寸寸断裂！一个身披破烂黑甲的身影在光壁反震下惨叫着倒飞入雾！
“逍遥派的‘蛇影匕’？”楚天目光森寒如冰。
循迹急追！穿过石台空地，一座爬满古藤的残破石祠出现在雾散之处。祠前匾额半朽，斑驳字迹尚可辨“敕封诚敬夫人”六字——正是供奉岭南圣母冼英的古庙遗迹！
然而此刻庙门大开，内中景象触目惊心——
祠内正中石供桌已被推翻，那尊原应供奉的冼夫人戎装石像竟被砸碎！碎石间竖起一尊粗糙的黑铁香炉，炉中插满燃烧的碧色异香！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背对庙门跪坐，正将怀中大把暗紫色的诡异花瓣**掷入香炉！花瓣遇火即燃，升腾起浓烈甜香！
“冯婆岭英灵……竟被邪法炼成迷途引魂的炉灰？！”楚天重剑破空劈入庙门！
剑风撕裂藤蔓，直指那妇人后心！
妇人猛地回头！苍白面容清秀，唇角勾着诡异的笑，一双浑浊灰眸却流下两行浓稠血泪！
“你们毁了太夫人庙……用她的名……炼活人魂……”她的声音嘶哑断续，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夜枭，“他们逼我点这‘迷魂香’……郎君，逃……快逃……”
话音未落，她天灵盖“咔嚓”一声裂开！浓稠如墨的黑气裹挟着一张绘满符咒的紫檀木牌，厉啸着射向楚天面门！牌上血光暴现，正是魔道邪术“寄魂炼傀”催发到极致的征兆！
“镇！”
楚天重剑回旋如盾，剑脊似山峦横移，狠狠拍在木牌上！
轰！！！
木牌爆碎！妇人残躯委顿成灰，一缕微弱的青色残魂从灰烬中逸出。那残魂凝望着碎裂的冼夫人石像片刻，忽对着惊鸿峰方向屈膝一拜，消散于风中。浓雾里，那凄厉的女音如泣血回响：
“迷魂香烬迷魂雾，新骨填台祭新鬼……”
毒图显踪，青蛇绝杀。
冲出石祠，一块布满青苔的残碑立在崖畔。碑文风化难辨，只余“敕封诚敬夫人演武故地”的边角刻痕。碑下，歪倒着三名黑衣尸体！
尸身面色青黑，口鼻塞满暗紫色花瓣，与祠中妇人撒入香炉的如出一辙！致命伤均在背心——三支尾部刻着狰狞青蛇的短弩精准洞穿心脏！蛇纹样式，分明与先前偷袭楚天的“蛇影匕”同源！
“引魂控傀，骨肉相残……逍遥派在此地寻的‘宝’，当真是灭绝人伦！”楚天以剑挑开领首尸身衣襟，一份以油布包裹的焦黄地图残片赫然在目！
残片上绘着惊鸿峰西侧陡峭山壁，旁注蝇头血字：
“残阳照影裂玄壁，血月临空骸作梯”
而在峰顶轮廓旁，赫然印着一个五指箕张、漆黑如墨的掌印！
雾散蛇现，毒噬龙躯。
就在楚天被图中诡异掌印攫住心神的刹那——
“嗤！”
一道幽蓝电芒裂雾而出！速度快到极致，竟在雾霭中拉出一条真空通道！箭锋所向，正是楚天手中的地图残片！
“藏头露尾！”
楚天早有防备！重剑如铁闸竖挡！
锵！滋啦啦——！！
毒箭钉入厚重剑脊！幽蓝色的诡异液体竟如活物般顺着剑身蔓延，所过之处玄铁冒出刺鼻青烟，急剧腐蚀！
“‘蚀骨青’！”楚天眼神剧变，此乃逍遥派压箱底的绝毒！
他正欲震剑逼毒——
咻咻咻！
九支毒弩呈天罗地网罩下！雾中响起三道森寒刺骨的蛇嘶：
“交图！自断心脉！免受苦楚！”
“妄想！”
楚天一声暴喝，左臂山纹凸现！龙气本能护体，暂时抵挡毒素侵袭！右足狠狠跺下！
轰！
地岩龟裂下陷！半数毒弩被裂隙吞噬！他身形借势冲天，重剑携崩山裂石之威朝箭矢源头旋斩——
山崩！
雾海被狂暴剑罡撕开！一声凄厉惨嚎，一道藏身巨树的黑影应声坠入深渊！
余下两道黑影疾退，袖口青蛇盘踞，如索命符咒。一人捂住肩头深可见骨的剑创，狞声尖笑：“楚天！蚀骨青见血封魂！惊鸿峰顶就是你的……呃啊！！！”
话音戛然而止！他咽喉处凭空现出一道极细血线，头颅滚落！雾中银光微闪，一条肉眼难辨的银链缩回浓雾深处，只余一句阴柔低语随风飘至：
“废物……炼香的材料，嘴巴太吵了可不好……”
仅存的逍遥派杀手僵立当场，浑身筛糠般抖动，绝望目光死死投向惊鸿峰顶方向。
楚天柱剑而立，左臂伤口隐隐泛出蓝气，与体内奔腾龙气激烈冲突。他抬首望去——浓雾正在落日余晖下加速消散，惊鸿峰西壁那片鸟喙般的巨大山影，正如一柄指向深渊的漆黑断剑，缓缓沉入幽谷黑暗。
图中血字、裂像、掌印、坠崖者临死的控诉，与师父惊骇的嘶吼在脑际轰然交叠：
“血月临空骸作梯……别碰……”
精华热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