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短篇小说选》读后感
陶玉山
契诃夫与莫泊桑、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他又以“冷静的客观性”著称,风格独特、鲜明。被列夫·托尔斯泰称之为“无与伦比的艺术家。”德国文学大师托马斯·曼断言:“毫无疑问,契诃夫的艺术在欧洲文学中属于最有力、最优秀的一类。”被誉为“英国契诃夫”的曼斯菲尔德甚至这样说:“我愿意将莫泊桑的全部作品号换取契诃夫的一个短篇小说。”
契诃夫用自己的作品证明他是对得起这些评价的。他以人物命运取代了故事,于荒诞“变色”间,洞察社会真相,是他的短篇小说的显著特点。擅长用幽默笔触包裹悲剧内核;注重营造氛围,需要读者在字里行间领会其中的深意;内敛、克制,结尾往往留给读者思考的空间。他笔下的人物复杂、多面,小说的基调是深沉、悲悯、抑郁的,充满了矛盾,甚至让人难以怪罪。他用不乏犀利讽刺的文字,精确解剖权力阶层的病态与社会的荒诞。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简洁、朴实、真诚,取材于日常生活,情节紧凑,人物描写出神入化。他能够从最平常的现象中揭示生活的本质,他高度淡化情节,只是截取平凡的日常生活的一个片段,凭借高超精巧的艺术细节对生活和人物作真实的描绘刻画,从中展现重要的社会现象。他不注重细致交待人物的心理轨迹,只求通过人物的行为举止中窥见其内心活动和变化。小说情节是自然展开、自然结束的;是直接的,如入无人之境,描述简洁明了,没有什么铺垫,像一个人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向别人倾诉,缓缓而来,没有停顿,声音渐弱渐稀。故事并没有真正结束,可是,契诃夫停下来了,余音袅袅,让人思索。通过琐碎的细节说明人物性格,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在阅读中,我们会发现,契诃夫的有些小说总是会偏离主题一样,去说一些琐碎的事情,而且是大段大段的故事,一个套着一个,甚至故事中套故事。这些穿插的故事,有的有联系,有的没有,正是这些看似偏离主题的琐碎,使得小说显得更加真实,阅读起来很有亲切感;他对环境的描写简短精确,那么自然,那么顺畅,很好地起到了烘托氛围的作用。另外,契诃夫小说中没有任何说教,甚至没有分析议论,即便是变色龙这样的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深入人心。
《挂在脖子上的安娜》是契诃夫创作晚期的一篇具有代表性的小说,深刻剖析了庸俗、铜臭等对人的灵魂的腐蚀。讲的是一个女的家里需要钱,而一个男人需要一个体面的妻子。双方一拍即合。女的就像一件货物,被父亲移交给男的。他们结婚了。初始,女的活得很胆小、郁闷,甚至压抑。事情的转折是一场盛大的舞会。女的因为漂亮而意外地引起上流社会老男人们的青睐,从此她频繁出入各种社交场合,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如鱼得水一般,品尝着权力地位的滋味,逐渐变得傲慢,对自己的男人更是蛮横无理。而她的男人因为夫人而荣耀,成功地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安娜勋章。可谓各得所求,皆大欢喜。整个故事,契诃夫没有表达一点个人观点,所有的描述都是客观的,冷静的,但读了让人却是收获满满的讽刺挖苦感。这是典型的契诃夫小说的特点。
《酸栗》用一个简单的故事,照出我们心中的“小算盘”。它又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见那些看似“无害”的小欲望,积累起来可能就会成为吞噬生活的黑洞。我们总以为得到就会幸福,却没有意料到那些所谓的“如愿以偿”,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画地为牢”。联想到现实中的一些事情,我们不得不由衷钦佩契诃夫的敏锐洞察力和精确的前瞻性。
在《跳来跳去的女人》中,契诃夫通过奥莉加在丈夫死后的幡然悔悟,传达出一个沉痛而深刻的道理,那就是:有些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值得珍惜的。遗憾的是,这种知道或明白往往觉醒得太晚。奥莉加的“跳来跳去”,是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在生活与选择中所犯的错的缩影。契诃夫用冷静却深刻的文笔,揭示了生活中极易被忽视的道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都是不张扬、不浪漫、甚至容易被误解的。而浮华之物,总不会持久。这篇小说从头至尾都是娓娓道来的,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更没有心理描写刻画,就像是将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如实还原一样,一五一十地、原原本本地、不加客观分析议论地讲出来,至于心得体会由读者自己完成。
契诃夫笔下的人物,是时代精神病症的缩影。格罗莫夫的“疯癫”,源于对社会荒诞无稽的清醒认知。他的愤怒与呐喊,恰恰是健康灵魂对病态现实的正常反应。而叶菲梅奇的悲剧更具普遍性。作为医师,他见惯痛苦却选择冷漠;作为掌权者,他明知不公却放任其存在。直到自己沦为囚徒,才懂得“机体对痛苦的反应即是生活”。这种迟来的觉醒,揭示了“明哲保身”的虚妄。他的经历印证了那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朴素真理。这恰如现实生活中,那些站在高处空喊“宽容”“理性”的人,往往忽视了弱势群体的挣扎。未曾体验过生活中在底层社会的人的艰辛,无权要求他人“豁达”。
契诃夫用近乎冷酷的笔触,撕开了“文明社会”的遮羞布:当清醒被视为疯癫,当沉默被当成了智慧,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可能是第六病室里的囚徒。这正是《第六病室》穿越百余年的力量——它让我们保持警惕,不要在麻木中,成为自己曾经厌恶的叶菲梅奇。整篇小说结构紧凑,用不长的篇幅就讲述了一个既包含现实生活的复杂与丑恶,又涉及哲学话题的情节丰富的故事。阅读完了,心情格外复杂,许久沉浸于小说之中,难以自拔。
当年列宁阅读了《第六病室》,感觉“可怕极了”,“仿佛自己关在了第六病室”中,并将其与沙皇统治下的俄国旧社会相映照,指出医院和病室象征着当时社会的压抑与腐朽。作者通过描写医院与病室里的病人的麻木与暴力,揭露了沙皇统治的残酷性。
以关注社会底层小市民、语言简洁幽默、深刻社会的批判、注重从日常细节揭示社会矛盾著称的契诃夫的小说三言两语就写出一个人的特点,却从不评判。他不把人写成“好”或“坏”,只写出“真实”;他不浪漫化人性,不神话苦难,只是告诉我们读者:生活的本质可能并不温柔,但你可以选择不粗暴回应。他写尽人性,却从不拧巴;他用一支笔记录生活微小“裂缝”,让人笑一笑,再想一想。时间久了,写得越多,越宽容深刻。契诃夫这位“小时候没有童年生活”、一生只活了44岁而创作了700多篇短篇小说、对世界上许多作家产生过深远影响的文学大师在他一生文学创作中,都更重视人——人物情感的存在,而非人物与故事的平衡。由此,使其小说具有更多的精神光芒和人存在的光辉。
契诃夫这位伟大的作家,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他总能精确捕捉到不同职业人群的烦恼与挣扎,透过生活中的琐碎日常,深刻挖掘人性的复杂。他的小说作品富有节奏感、旋律感和音韵美。“文学应当超越时代与地域,追求永恒的人性价值。”他对人的观察极为敏锐,笔下的人物都是普通人,他们谈话、闷闷不乐、四处徘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故事发生。他给人的感觉很现代,仿佛仍然活活跃在我们当下;他的细腻观察和人物刻画,使其作品即使在当今社会,尤其是都市生活的孤独与异化背景下,依然能够引起强烈的共鸣。而“契诃夫式结尾”早已成为短篇小说创作的一种经典模式,即没有传统明确的结局,而是以一种开放式的、不确定的方式结束。
阅读的美妙之处,往往不在于作品篇幅的长短,而在于文字是否直抵人心;阅读完了,回味无穷,还想着再读一遍。阅读中如果无法让人感觉享受到语言美,不能给人一种审美上的深刻愉悦,这就偏离了文学本质,作品也就谈不上成功。对于我们这些喜欢阅读的人来说,能够欣赏契诃夫的小说不啻是一种福气……
作者简介:陶玉山,济南人,作家,藏书家,山东省作协会员。1981年2月在《济南日报》副刊发表文学处女作。迄今已在国内一百多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文学评论等二百多万字,作品多次在市级以上文学征文中获奖,有多篇文章收入到文学作品集。荣获2023年度竹庐文艺奖“十大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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