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丁国富灯火里的笑声与初心
作者:刘连成
双辽农场的夜色里,曾飘着柴油发电机的“突突”声,像位喘着粗气的老者,把微光送进青砖房的窗棂。后来,这光顺着150公里的线,漫过田埂、厂房,把家家户户的窗台染得透亮。这光亮的背后,藏着丁国富和同事们的故事——有咬着牙往前闯的韧劲,更有裹在烟火气里的笑声。
1959年的农场,电灯是新鲜物。两台东德产的柴油发电机一启动,四栋青砖房里就炸开了锅。刚从电训班毕业的丁国富站在一旁,看着大伙围着灯泡打转:有人伸手想摸,指尖快碰到又猛地缩回,嘟囔着“这‘共产主义的亮光’,咋不烫手?”;有人举着煤油灯凑过去比,惊得“哟”一声。热闹里,丁国富心里悄悄盘了个念想:得让全场的灯,都亮得稳稳当当。
1967年,农场要建变电所、接国家电网,丁国富成了筹建组的“三驾马车”之一。那会儿真是“一穷二白”:技术不懂,就从长春请教授来“上午上课、下午爬杆”;经验没有,他拉着同事沈凤田往双辽县农电局跑,跟着师傅们学接线,裤腿磨破了好几条。组里有个朝鲜族同事叫吴醇日,俩人搭档立杆,常因方言闹笑话。一次放线,丁国富扯着嗓子喊“拽紧喽!”,吴醇日听成“踩稳喽!”,一脚踏空,亏得抓着电线杆才没摔下去。俩人抱着杆子笑得直不起腰,丁国富拍着他的肩膀喘:“线得拽紧,咱人更得踩稳!” 笑声顺着风飘远,把干活的累都吹散了。
从各大队抽来的8个农工,都是“庄稼汉变电工”,握扳手都像捏锄头。丁国富看着着急,灵机一动:“咱把电线接头当成系鞋带!” 他拿起线芯拧成麻花,裹上胶布,“你看,就像给鞋带给系紧,保准不掉!” 汉子们一听乐了,跟着学“系鞋带”,手上的活渐渐顺了。两年半时间,150公里输电线路铺到每个大队,5个高压配电器立得笔直,愣是没出半点岔子。1968年,前任负责人调走,丁国富接了变电所的担子,有人打趣他:“丁头儿,现在你可是农场的‘电保姆’,谁家灯不亮,头一个找你!” 他听着,嘿嘿笑。
还真有回“保姆”上岗的事。场部家属院的灯突然全灭了,职工家属急得找上门。丁国富带着电工赶到,查来查去,竟是总开关跳闸了——有户人家把电炉子、电熨斗、收音机全插在一个插座上,堪称“用电三件套”。修好后,丁国富站在院里跟大伙说:“咱这电是‘贴心人’,不是‘大力士’,得细着用,不然它也会‘累倒’!” 这话像风一样刮遍农场,往后谁家用电器,都记得“别让电累着”,跳闸的事少了一大半。
1969年末,国家电网的电正式通到农场,柴油发电机彻底“退休”了。那晚,农场像被撒了一把星星:屋里,有人在灯下缝补衣裳,针脚里藏着暖;院坝里,老人们围着灯唠家常,笑声裹着晚风;孩子们追着灯光跑,影子在地上蹦跳。丁国富站在变电所门口,看着这片亮堂堂的土地,想起刚学电时记的歪扭笔记,想起和吴醇日抱着电线杆笑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当年大伙对着电影里的电灯眼馋,如今“电灯电话”的盼头,真真切切落进了日子里。
后来,丁国富的脚步越走越远:1974年到双辽种羊场变电所,1976年执掌农机修造厂,把“修修补补”变成“批量生产”,让厂子扭亏为盈;再后来组建双辽种羊场工业公司,建了8个厂,年利润超百万;1984年任双辽种羊场副场长,1985年调省农牧工商联合总公司,1987年任省农垦局副局长。最叫人佩服的是,他接手亏损的参茸加工厂后,两年就改造成现代化企业,研制的“保鲜人参”拿了国际金奖,“鲜人参蜜片”成了中国保健品金奖,还带企业和台湾公司合资,年创汇百万美元。1997年,他成了吉林省委省政府认定的“有突出贡献的专家”。
有人问他,从农场的“电保姆”到企业掌舵人,啥没变?丁国富望着窗外的灯,笑了。或许就像当年变电所的灯,亮得实在,暖得真切。那束从柴油发电机里亮起的光,不仅照亮了双辽农场的田野,更照着一颗始终滚烫的初心——把日子过亮堂,把路走扎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