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居正
当今社会,丛林法则、零和游戏、精致利己大行其道,俨然成为主流规则的误导。这些观念鼓吹弱肉强食,非此即彼,使人沉湎于一己私利的精妙算计,实则偏离了“取财有道、用财有功、守财有度”的教训。此种风气不仅未能遏制人性的幽暗面,反而纵容了自私的人性、贪婪惯性及权力的任性,使整个社会陷入一种浮躁而短视的追逐之中。
在此背景下,科研虽为人类进步的重要推力,然其重要性远不及树德育人。科研探索自然之奥秘,发明创造,固然能带来物质生活的丰裕与便利,然若无人文精神与道德根基为依托,则技术可能沦为毁灭之具,知识或化作傲慢之阶。历史殷鉴不远,多少科技精英因德行有亏而贻害社会,多少学术巨擘因私欲膨胀而身败名裂?故知,科研大厦须筑于道德基石之上,方不致倾颓。
回望历史,钱镠王家训列入非遗,绝非偶然。钱氏家族两千年来人才辈出,俊采星驰,其关键端在《钱氏家训》所蕴含的树德育人智慧。这家训不只讲求学有所成,更重在培养心性品德,强调“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者必谋之”的胸怀。正因有此家训为精神指南,钱氏一族方走出中国科学巨匠“三钱”——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他们不仅学术成就卓著,更是以德立身的典范,其爱国奉献、淡泊名利的精神,恰是树德育人结出的硕果。
在这里,我们对比一下范仲淹与吕蒙正两位宰相。由于吕蒙正年少于寺院长大,熟读各部经书,唯他试卷与众不同,没有长篇大论却抓住佛学悟“空”受“苦”的道理,看淡名利。他在试卷中写道:“能为天子谋事者不奇,奇者乃能为天下人谋事者,天子如不能谋则需能谋者而助天子也。”他大胆的言论受到主考的赏识,果然金榜题名。按理说,在寺院长大的吕蒙正应该比他人更加深谙佛理、因果法则,然而,他本人更多是停留在理论之上,而非实实在在地践行“慈悲喜舍”。不像范仲淹,不仅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袒露心声与明志,而且,一生都在身体力行地践行“慈悲喜舍”。
我们知道,范仲淹多次因谏被贬谪,当时梅尧臣力劝范仲淹要少说话,少管闲事,自己逍遥就行。而范仲淹则强调“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而且,范仲淹特别善于识人,当狄青还是个下级军官时,范仲淹就对他很器重,授之以《左氏春秋》,说:“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狄青从此折节读书,精通兵法,后以武官任枢密使,成为一代名将。张载少年时,喜欢谈兵,至欲结客取洮西之地,21岁时谒见范仲淹,范仲淹一见知其远器,作为将领实在屈才,对他说:“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劝他读《中庸》。后来张载遍观释老,无所得反而求六经,后成为“北宋五子”之一、宋明理学关学的创始人、一代大儒。富弼少年时,好学有大度。范仲淹见而奇之,说:“王佐才也。”并把他的文章给王曾、晏殊看。晏殊把女儿嫁给富弼。后来,宋仁宗复制科,范仲淹告诉富弼说:“子当以是进。”举茂材异等,从此进入官场,后成为一代名相。
尽管,在知人善任上,与吕蒙正不分伯仲。正如吕蒙正自己所说的:“我诚然无能,但却有一能,就是善于用人。”这才是做宰相的最大能事。然而,仔细推敲,范仲淹则比吕蒙正更胜一筹。范仲淹善于发现人才、培养人才、使用人才。
事实上,范仲淹成就千年望族的根本,在于他一生不遗余力践行“慈悲喜舍”:范仲淹听说自家宅基地能出状元,让出盖学校是为舍,最终他得到大福报叫作舍得。范仲淹被贬至越州时,他在州府所在地创办州学——稽山书院,让一些穷苦清寒家庭的子弟有天赋能读上书。而这种首创,纷纷引得江南士大夫们的效仿,纷纷建立自己家族的义庄、义田、义学体系。义学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就是义务教育的角色。这相当于是宗族、乡村自治体系,得到了朝廷的肯定。
这些先贤之所以令人景仰,非独因其科研建树,更因其人格光辉。他们以道德力量运用知识,以人文情怀驾驭技术,真正实现了“取财有道、用财有功、守财有度”。反之,若社会仅以科研成果论英雄,而不问道德品行,则可能造就一批高学历的野蛮人,其危害更甚于无知之辈。
因此,树德育人实乃教育之本、社会之基。科研固然要推进,然必以培养完整的人为前提。我们需重塑价值观,从追逐表面的成功转向关注内在的成长,使“做人先于做事”成为普遍共识。唯有如此,方能在物欲横流中守持精神家园,在技术狂飙中不失人性温度,最终实现个人与社会的真正进步。
事实上,中国历史上的“四大发明”,以及其他无数科研活动与发明创造,无不是我们智慧勤劳勇敢的先民,在中华民族优秀文化教育之下,自然而然地发明与创造。
树德育人的终极使命,是培育多少明德至善之才,培养人才以科技能够“以武止戈”。树德育人重要性远高于科研,并非贬低知识追求和对科研的重视,而是重申一个古老而永恒的真理:人之为人,在其德行而非技能;文明之存续,在其价值而非技术。“道法与术器”之本末之辨,关乎个体生命之意义,更关系着人类生死存亡之未来命运。
作者简介:
林居正,现任广东省政府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凤凰网湾区观察专栏作者。业余喜欢散文写作,散文集《文心跋涉》已由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