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岁的牵挂
文/王华
阳台上的月季开得正盛,藤蔓顺着栏杆绕了半圈,母亲戴着老花镜,手里捏着小剪刀,正小心翼翼地修剪残枝。她很细心,剪几下就凑到花前看看,指腹轻轻蹭过花瓣,像是在安抚老朋友。旁边花盆里的西瓜秧爬得热闹,圆滚滚的小西瓜藏在绿叶间,比拳头大些,母亲刚给它们松过土,喷上水,叶片上还挂着水珠。
突然,母亲的电话铃响了,急促的铃声打破了阳台上的安静。母亲赶快放下剪刀,指尖沾着些泥土和藤叶的绿意,快步跑去接电话——是老同事郭阿姨的声音,隔着电流也藏不住的雀跃,说想再约着聚聚。
母亲的声音一下子亮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棉絮。挂了电话,她没急着回阳台收拾剪刀和喷壶,反倒坐在沙发上翻起通讯录。那本蓝色封皮的小本子边角都磨白了,里面的字有的用钢笔写,有的用铅笔描,还有几处贴着小纸条,记着“张阿姨搬家后新号”和“李姨女儿家电话”。
“得再跟她们说声,天快冷了,这是今年最后的一次聚会了。”母亲嘴里念叨着,手指在号码上顿了顿,先拨给了赵阿姨。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笑就漫到了眼角:“赵师傅啊,郭师傅通知:下周二我们大家再聚聚,不然有的人要回海南到儿子那去的的该回了,回海北的也快要走了,这次聚完要等到明年天气热了才能再见面呢,这时赵姨赶快说:好吧好吧,我赶快通知其她的同事,从电话外我依旧能听的出她们的喜悦。
母亲最早在电机电器厂工作时,她那时还是二十出头的姑娘。梳着两个麻花辫,垂在肩头,额前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她皮肤透着粉白,笑起来时嘴角会弯成浅浅的月牙,连眼角都带着灵气,远远望去,真像个干净又鲜活的天使。
那时车间里机器声嗡嗡地裹着人,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在车间里飞快的忙碌着。和她一起干活的阿姨们也都年轻,刘阿姨扎着短马尾,额角沾着汗也顾不上擦,力气却不小;王姨留着齐耳短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搬零件时总爱喊着号子给自己打气。那时的她们都没有精致的打扮,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手上沾着机油印,可每个人眼里都亮着劲儿,淳朴得像田埂上的向日葵。
后来母亲学了会计,调到了重工业局下属的企业,不用再干体力活。可她总惦记着老同事,逢年过节就约着见面。一开始是十几个人聚,后来有人搬去外地,有人身体不太好,慢慢就剩下七八个人了。可联系从没断过,春天说“院里的花开了,拍给你看看”,冬天说“降温了,记得添衣服”,谁家孙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炖了好汤,都要在电话里聊上好一会。
母亲又拨通了张阿姨的电话,语气里多了几分叮嘱:“你腿不好,聚会那天路上慢点。咱今年聚完,天冷了就少出门,等明年开春再约。”挂了电话,她把通讯录放回抽屉,又走回阳台。夕阳落在月季花瓣上,把红色染得更暖,小西瓜在绿叶间露着半边,母亲伸手碰了碰瓜皮,动作比刚才修剪花枝时更轻柔,像是想起了和老姐妹们并肩干活的模样。
我忽然明白,那些年在电机厂的日子,那些一起抬电机、一起吃苦的时光,早成了母亲心里最暖的念想。她们用瘦弱的肩膀扛起过生活的重量,也扛起了彼此的情谊。如今她们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头发白了,腿脚慢了,可那份从青春里结下的情分,还像陈酒一样,越久越醇。
夕阳渐渐沉了,给母亲的白发镀上一层暖光。她收拾好剪刀和喷壶,说要去买些同事们爱吃的点心,嘴里还哼着年轻时在车间里唱过的歌。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份跨越了几十年的情谊,这份在岁月里慢慢沉淀的牵挂,就是她们送给彼此最好的礼物。只愿时光能慢些走,让这些可爱的老人,能多些这样相聚的日子,愿她们健康长寿,平安喜乐!
2025.9.12
作者简介:
王华 网名:丹顶鹤、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青海诗词学会副会长、中华当代文学学会会员、陕西省散曲学会会员、西北城际都市头条青海片区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