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头条《桑干河文学》第34期
对初级知识点的认知 文/蓝云 (贵州)
乳白的笔记外壳,悉心守护着学诗摘抄的金句,那些字句里还盛满“七星”的欢声笑语。进入初级班,我们学习诗形、独立性、诗语言等八个知识点,内容梯度提升。文师傅主讲时像掌灯人,冷师点评把语言剖得清亮,二松先生的课后批阅则像温茶。课堂主线明晰,一边在诗歌鉴赏与创作里摸爬滚打,一边让我们把自己拆解开,再放进自然里看花开,放进社会里听人语,重新认一遍“我是谁”。
现代诗的外形很鲜活,长短句像风吹过的芦苇,错落有致,摇曳生姿。内秀根据表达需要,节奏有适当的起伏性、跳跃性、丝滑性。文意像牵着线的风筝,看着断了,风里还牵着根细得透亮的头发丝。单是这“俊外秀中”的诗形,文师傅就讲了两节课。想来是我们把诗形学僵了,像把活鱼冻进冰箱。冷师最会逗乐,说诗的外形是门,内形是灯。门开多大,灯就敢把光扔多远。灯亮几分,就能照见门缝里藏的风。二者从不是加法,是门碰着灯,灯就替门开了个窗。
“你的身体思想”这一课。师傅们手扳手教我们认识身体器官的功能与世界的交集。这么些年,我第一次发现:手掌接住的雨,是天空递来的信;耳朵听见的蝉鸣,是夏天藏不住的心跳。原来我们的身体,是装着时光的收纳箱,是盛着惊喜的聚宝盆,还是把心意送出去的发射口。蹲下来看人与物的相遇,才懂诗不是语言的杂技,而是关系的考古。未摸透人的温度,写不出诗句里的体温;未尝过社会的滋味,写不出字里行间的脉搏;未跟万物对话,写不出藏在句尾的回声。
“诗语言的逻辑性”一课,我们把自己的诗歌瓶颈拆开来看。正逻辑是顺流的船,顺着走很稳,可走得太顺,就把想象钉死在一条河里,诗歌的跳跃、留白和多义,全被磨成了平平整整的河岸。反逻辑偏要把因果倒过来,让“花开”变成“春天把花喊醒”,陌生化的惊喜,像突然在巷口遇见戴斗笠的月亮,一下子唤醒了顿挫的感知。非逻辑更自在,让词语和意象挨着坐,不讲因果,也不对抗,就像“路灯和影子手拉手”“咖啡杯里漂着星星”,只凭着“纯粹相邻”的默契,就长出了诗意。
跟着师傅们学现代诗,恰是一场笔尖上的“文化苦旅”。兴致勃勃地走进课堂,进行理论迷宫里的“苦寻”,接着便是创作实践中的深耕,而今是在字句间触摸诗与生活的联结,似乎收获了远超技巧的精神觉醒。
真正的突破,藏在创作实践的“试错”里。师傅让我们运用拟人化手法,把身体器官的表象、功能、生活印记、社会影子,都揉进诗里,还要让每句诗独立站着,又围着一个中心转,再加点陌生化或通感的“调料”。课堂上听得明明白白,一到创作却满是“惊悚”,写出来的句子要么散成沙,要么硬得像石头,意象密得让人无法呼吸。遗憾的是,没亲眼看见老师批改作业紧锁的眉头,想来那些涂涂改改的纸页上,早被他们的爱心熨平。文师傅还经常在群里分享范文,奖励我们“刀劈斧砍”。我这慢半拍的认知,总泡在写诗的“稀里糊涂”中,实在嚼不透那些内核凝练的诗句,只好用笨办法,把这些好诗摘抄下来,等后慢慢品读。可旧的还没消化,新的课又踩着节拍来了,跟上进度的执念在心里发芽,却总落在后面。怕掉队太远,又抄许多诗歌、散文的好词句,师傅分享的、师傅发表在微刊、纸刊上的,都被我当家珍护佑着。
印象最深的创作,是“听<琵琶语>写诗”。师傅把一段旋律抛出来,让我们自拟题目创作。我本是个爱好音乐的人,听歌能听出眼泪,唱歌能唱到喑哑,可这段熟悉的旋律,真要写成诗,却像在手里抓雾,怎么也握不住。又反复听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入口,只好去百度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看围绕它做的视频。原来这旋律里藏着诸多“故事”,有江南的雨,有旧时光的茶馆,还有说不出口的牵挂。我在视频里数那些场景,找最像我经历的片段,试着把自己放进画面里,像演员入戏似的,装模作样地写起来。诗的优劣无暇顾及,只盼着能契合师傅的一些要求,按时把作业交上去。现在回头看,师傅们哪里只是教技巧,是领着我们扒开生活的表象,去触摸内核的本真,用生活细节勾连心里的情感,把堆砌辞藻的幻境敲碎,让诗里长出真实的血肉。慢慢的,我学会了蹲在公交站看行人的神色,看他们的脚步里藏着的匆忙;学会趴在书桌前听雨滴的节奏,听它们在玻璃上写的悄悄话;学会看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妈妈等我回家时,悄悄踮起的脚尖。
回望这段学习路,最大的收获不是写了多少诗句,是心里多了份耐性:会认真听一句话背后的声音,会仔细品一段文字里的温度,会慢慢等一个想法长出模样。看自己诗稿上的涂改痕迹,像看见当初迷茫的自己;那些熬夜琢磨的字句,都是成长的脚印。
原来学现代诗的“苦旅”,和余秋雨先生探寻文化之路一样,所有的困惑、磕碰、慢拍,都是为了让我们在笔尖上,留住自己走过的足音,留住生活里的温润。师傅们是摆渡人,从诗文化的源头撑船过来,把我们从浅滩渡向深处。这路上的每一步,都要带着敬畏去感悟,揣着赤诚去体察。愿我们慢慢长出新的眼睛,能看见时光里的温柔,能焐热每一寸走过的时光,每一寸踩过的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