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了你（散文诗）
文 如月
主播 淡淡茶香
幼时观师运笔，那管中墨似有灵附之，撇捺皆如活物。师之字在粗麻纸上蜿蜒，竟有金石声。我伏案描红，满纸蚯蚓蠕动，墨污了指隙，到底不成样子。然而眼睛是亮的，心里满揣着临不完的帖，悬不尽的腕，写不尽的字。
后来我也捏管，竟捏出了茧。墨不是墨了，是血是汗是泪，是夜半孤灯下白纸上的独行客。笔锋到处，竟也见了些意思，虽未必及师之万一，却到底有了自己的筋骨意气。
那时曾闻师吟哦诗句，平平仄仄间，山河星月皆排闼而入，挤进茅檐。我尚不知诗之平仄，只觉那声腔里飘出槐花的甜味，夏夜的萤火，秋霜的凛冽。师每读至酣畅，辄以指节叩桌，渊渊如古寺钟鸣，余音绕梁三日。
而今我竟也凑得几行歪诗，虽无李杜之才，却有一片诚意。灯下涂改，竟不知东方既白。诗成自读，竟也恍惚听见叩桌声——原是我自己的指节在响起。
幼时所羡者，是师之字、师之诗；而今所成者，是我之字、我之诗。师之影渐淡，我之形渐显，而文脉竟暗中接续，如地下潜流，无声无息。
所谓“成了你”，实则是成了我自己——
一个由你脱胎却又全然不同的魂灵。墨还是那锭墨，诗还是那首诗，光景依然如昨，只换了一副喉舌，一双眉眼，竟唱出了新的天地。
202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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