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鹤
作者:黄元元
(一)
圆圆的邮筒是我的句号
向着天上
我在斜影这边,用了一个时辰
一封一封,吻了你的名
一千零一,依次递进
序号没有乱
最上面那封,用的是第一瓶墨水
记忆中的馨香,入了骨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起来就分类
让过去找到一个好人。灶台上
一个锅、一双筷子,没有了味碟
除了生吃蔬果,只做你爱吃的面
茶具也要送人。留下你
用过的玻璃杯。从今天起
就喝凉白开,天冷了就注点热水
日子平淡、直白且通透
(二)
一周后是个阴雨天
门廊前搁着一包大麻袋
邮差顺便撂下一句
收信人的地址是坟场
我坐在地上,拉开了造物序幕
千纸鹤一只一只,安放在
一千零一个空瓶里,依次递进
序号没有乱
路程得走半个月
决定去天涯放飞,趁潮水退去
我将白纸鹤排列成心型
我睡在中间,等待你的抚摸
海水没有涌上来,堤岸
有意拉开了距离。我看见了你
熟悉的裸背,踏浪走远了
走——远——了
诗评:
当日常的温度与命运的凉意相遇,当折叠的纸鹤成为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信笺,黄元元的《千纸鹤》以素白的笔触,在方寸间铺展了一场跨越生死的深情对话。
这首诗不似激流奔涌,却如潮退时漫过脚背的细浪,在反复的摩挲中,将思念的质地刻进时光的痕迹。诗的上阕是“未完成”的温柔。圆圆的邮筒作“句号”,却指向天空——收信人所在的方向。一个时辰、一千零一封信、“吻了你的名”的细节,将等待与珍视熬成最朴素的仪式。诗人刻意留下的“玻璃杯”与“凉白开”,是剔除所有繁复后的赤诚:“日子平淡、直白且通透”,诗人不是放下,而是将爱意沉淀成日常的呼吸。
被送走的茶具、分类的旧物,反成了情感的诠释——当热闹退场,余下的每一寸空荡,都填满了“你曾在”的证据。转折来得静若雨丝。“收信人的地址是坟场”这句,将所有的期待悬成空瓶。于是“千纸鹤”代替了信笺,“天涯放飞”代替了邮路——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投递”:纸鹤是心的形状,海水是沉默的邮差,堤岸拉开的距离,恰是生死之间最温柔的留白。
末句“熟悉的裸背,踏浪走远了”,没有哭嚎,没有追喊,却让所有未说出口的“再见”,都随潮声漫进了永恒。黄元元的诗胜在“克制的深情”,他不写撕心裂肺,却用“序号没有乱”的严谨、“喝凉白开”的坚持、“排列成心型”的笨拙,让思念从细节里生长;他不写生死宏大,却借邮筒、纸鹤、潮水这些日常物象,将哀痛转化为诗性的凝视。
当我读完《千纸鹤》,明白真正的深情,从不是对抗遗忘的嘶吼,而是像纸鹤折叠时的每一道折痕——轻轻的,却永远在那里,等待被风掀开,露出藏在深处的心跳。
——獒妈

△施维,字冰之,笔名獒妈,中国香港人。浮诗绘艺术总监、乐乐乐艺术团团长、中国大湾区诗汇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广东省朗诵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作者简介
黄元元博士,1980年定居香港,1992年移居温哥华,现客居深圳。国际获奖诗人,出版多种诗集、杂文随笔和书法集,诗集被翻译成六国文字。厦门大学、澳门东亚大学研究生院(澳门大学前身)毕业。国际青少年艺术教育协会主席(Since2008),大湾区文学艺术联盟副主席并兼任联盟书法家协会主席,香港人格创建研究会会长(Since2003),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武汉分院客座教授(1995~2024),曾任职于香港邵氏电影公司(1981)签约演员、香港歌剧院低男中音,以及CCTV星光大道华南赛区评委。 2008年元月至今任香港节日室内乐团驻团指挥、首席大提琴师。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深圳市教授协会会员。2024年3月创作歌曲《待续的美丽》在央视频播出数次。2025年3月出任加拿大海外作协荣誉会长。
(图文供稿:黄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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