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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断粮之誓
林家绣楼内,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林晓萱倚在床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她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原本就纤细的手腕如今瘦得能看见骨头的轮廓。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而坚定。
"小姐,求您喝口水吧..."春桃跪在床边,捧着茶盏的手不住颤抖。
林晓萱轻轻摇头,胸前的银锁片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那是她与孟远唯一的联系,是她坚持的全部力量。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世昌阴沉着脸走进来。看到女儿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但很快又恢复冷硬。
"晓萱,别任性了。郑家的聘礼已经收下,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
林晓萱虚弱地抬起眼帘:"爹若执意逼女儿嫁人...那就抬着女儿的尸体...上花轿..."
"胡闹!"林世昌一掌拍在桌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那个孟远有什么好?值得你以命相搏?"
"他...答应了一年之约..."林晓萱气若游丝,"女儿...也答应等他..."
林世昌冷笑:"一年之约?你可知道他如今在省城混得风生水起?怕是早把你忘了!"
林晓萱的手指轻轻抚过银锁片:"他不会..."
林世昌看着女儿倔强的样子,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在床上:"看看吧,这是他上月寄来的信。字里行间可有半点思念?不过是在炫耀他的生意经罢了!"
林晓萱艰难地撑起身子,颤抖着打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信中详细描述了孟远在省城的商业进展,确实只字未提思念之情。但信的末尾,那一句"银锁片可还安好?"却让她眼眶湿润——这是他们的暗语,是只有彼此才懂的牵挂。
"爹..."她将信贴在胸前,"女儿...心意已决..."
林世昌见女儿如此固执,怒气更甚:"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从今日起,谁也不准给她送水送饭!"说完拂袖而去。
春桃扑到床边痛哭:"小姐,您这又是何苦..."
林晓萱勉强一笑,伸手为她擦泪:"别哭...我没事..."
窗外,暮色四合。林晓萱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仿佛看到了孟远坚毅的面容。她缓缓闭上眼睛,手指仍紧紧攥着那枚银锁片。
第十二章 三百里奔袭
省城隆昌商行内,孟远正与陈东家和几位大客商进行关键谈判。这是一笔涉及数万两银子的大生意,若能谈成,不仅商行获利丰厚,孟远也能分得可观红利,距离迎娶林晓萱的目标更近一步。
"孟贤侄,把我们的条件跟各位老板说说。"陈东家鼓励道。
孟远起身,从容不迫地分析市场行情和合作细节。半年来在商场的历练,已让他褪去青涩,言谈举止间透着沉稳自信。
正当谈判进入关键时刻,一个小厮匆匆进来,在孟远耳边低语几句。孟远脸色骤变,手中的账本啪嗒落地。
"怎么了?"陈东家皱眉问道。
孟远深吸一口气,向在座众人深深一揖:"各位,家中有急事,孟某必须立刻赶回。失礼之处,容后再补。"
不等回应,他已大步冲出厅堂。陈东家追出来:"孟远!这可是关乎商行前途的大事!"
孟远脚步不停,声音坚定:"东家,有人命关天的事等着我。"
"是那个姑娘?"陈东家了然,"值得吗?"
孟远回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然:"若失去她,我要这万贯家财何用?"
一炷香后,孟远已策马奔驰在通往家乡的官道上。舅舅带来的消息让他心如刀绞——晓萱为了抗拒郑家逼婚,竟绝食抗争!那个曾经娇弱的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倔强?
马鞭在空中炸响,骏马四蹄如飞。三百里路,孟远不眠不休,只在驿站换马时稍作喘息。汗水浸透衣衫,又被风吹干,留下一层白色盐渍。他的手掌被缰绳磨出血泡,却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夜幕降临时,孟远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县城轮廓。城门已关,他毫不犹豫地绕到城墙低矮处,弃马攀爬。粗糙的墙砖磨破了指尖,他却浑然不觉。
落地后,孟远直奔林家。林府大门紧闭,院内灯火稀疏。他绕到后院墙外,找到那棵老槐树——那是晓萱信中提过的地方。攀上树枝,他轻松翻过高墙。
院内静得出奇。孟远借着月光潜行,突然,一个黑影从假山后闪出,寒光直刺他咽喉!
"周叔!是我!"孟远低呼。
刀锋在离他喉咙寸许处停住。周毅瞪大眼睛:"远儿?你怎么..."
"晓萱怎么样了?"孟远急问。
周毅面色一沉:"情况不好。三天没进食,今早开始连水都拒绝。大夫说...若再这样下去,恐怕..."
孟远如遭雷击,推开周毅就往绣楼方向冲。周毅一把拉住他:"别冲动!林府现在到处都是郑家的人!"
"我管不了那么多!"孟远低吼。
周毅叹了口气:"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小路。"
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摸到绣楼后。楼上窗口透出微弱灯光,一个纤细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烟雾。
"春桃那丫头在里面守着。"周毅低声道,"我去引开巡逻的,你抓紧时间。"
孟远点头,等周毅离开后,敏捷地攀上廊柱,翻入二楼回廊。透过门缝,他看到春桃正坐在床边低声啜泣,床上的人儿瘦得几乎认不出来。
轻轻推开门,春桃惊跳起来,看清是孟远后,眼泪夺眶而出:"孟公子!您可算来了!小姐她..."
孟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双膝重重跪地。林晓萱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苍白的脸上透着不健康的潮红。她的手中紧握着那枚银锁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晓萱..."孟远声音哽咽,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林晓萱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孟远,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梦,我来了。"孟远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滴泪水从林晓萱眼角滑落:"我等到...你了..."
春桃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孟远将林晓萱小心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傻丫头,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我答应过...等你..."林晓萱气若游丝,"郑家逼婚...我只能..."
孟远心如刀绞,取来桌上的水杯:"先喝点水,好吗?"
林晓萱虚弱地摇头:"爹不答应...取消婚约...我..."
"他会答应的。"孟远坚定地说,"我这就去找他。但你必须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否则我哪也不去。"
林晓萱看着他坚毅的眼神,终于微微点头。孟远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水,又让春桃端来早已准备好的米汤,一勺一勺地喂她。
渐渐地,林晓萱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抬手轻抚孟远憔悴的脸庞:"你...怎么知道..."
"舅舅去省城找我。"孟远握住她的手,"晓萱,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失去你?"
林晓萱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会来..."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林世昌带着几个家丁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如水。
"果然是你!"林世昌冷声道,"擅闯民宅,该当何罪?"
孟远轻轻放下林晓萱,转身直面林世昌:"林老爷,我是来兑现一年之约的。"
"一年之约?"林世昌冷笑,"期限未到,你就这样闯进来,算什么君子?"
"若我再晚来一步,晓萱就没命了!"孟远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林老爷,您真要逼死亲生女儿吗?"
林世昌面色一变,看向床上虚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她任性胡来?"
"爹..."林晓萱挣扎着坐起,"女儿...只嫁孟远...否则...宁死不嫁..."
林世昌看着女儿决绝的眼神,一时语塞。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郑家老爷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上来。
"林世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郑老爷话未说完,突然看到站在一旁的孟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是..."
孟远皱眉,不明白郑老爷为何如此震惊。郑老爷死死盯着孟远的脸,仿佛看到了鬼魂:"孟芸...是你什么人?"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房间。孟远浑身一震:"你认识我母亲?"
郑老爷踉跄后退两步,指着孟远的手不住颤抖:"不可能...她当年明明..."
周毅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护在孟远身前:"郑德昌!二十年了,你还要造多少孽?"
郑老爷看到周毅,更是面如土色:"周...周毅?你们..."
林世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糊涂了:"郑兄,这是怎么回事?"
郑老爷却像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要走。孟远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站住!你刚才说我母亲'当年明明'什么?你知道她的死因?"
郑老爷额头渗出冷汗:"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毅冷笑:"郑德昌,当年你为了吞并林家产业,逼林兄娶你表妹,又派人追杀我和阿芸,害得我们骨肉分离二十年。如今又要逼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屋内所有人都惊呆了。林世昌最先反应过来:"周毅,你说什么?当年是郑德昌派人..."
"不错!"周毅怒视郑老爷,"他怕你和阿芸联姻后实力大增,威胁到他漕运霸主的地位,所以设计拆散我们!"
郑老爷见事情败露,突然狞笑起来:"是又如何?如今漕运七成在我手中,官府上下都是我的人!你们能拿我怎样?"他转向林世昌,"林兄,识相的就乖乖把女儿嫁过来,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众人回头,只见陈东家带着十几个精壮汉子大步走来,每个人腰间都配着刀剑。
孟远惊讶万分:"东家?您怎么..."
陈东家微微一笑:"你小子跑得倒快,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转向郑老爷,眼神锐利如刀,"郑德昌,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无耻啊。"
郑老爷面色大变:"陈...陈大当家?"
"不错,正是老夫。"陈东家捋须冷笑,"当年你勾结官府陷害我兄弟,逼得我金盆洗手改行经商。如今又要祸害我徒弟的姻缘,这笔账,该算算了。"
局势瞬间逆转。郑老爷见势不妙,带着家丁仓皇逃窜。陈东家示意手下:"跟上去,别让他跑了。"
待郑家人离开后,林世昌仍处于震惊中:"陈大当家...您和孟远..."
"这小子是我关门弟子。"陈东家拍拍孟远的肩,"有胆识,重情义,是块好料子。"
孟远向林世昌深深一揖:"林老爷,一年之约虽未到期,但我今日斗胆请求您取消郑家婚约。我对晓萱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林世昌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又看看孟远坚毅的面容,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啊。"
林晓萱喜极而泣,挣扎着下床要向父亲行礼,却因体力不支向前栽去。孟远眼疾手快将她抱住,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东家见状,拉着周毅和林世昌往外走:"年轻人有话说,咱们老头子就别碍事了。"
房门轻轻关上,屋内只剩下孟远和林晓萱。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孟远小心翼翼地将林晓萱扶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
"还难受吗?"他轻声问。
林晓萱摇摇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瘦了...也黑了..."
孟远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省城的太阳毒。"他顿了顿,"晓萱,你知道我看到你奄奄一息的样子有多害怕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只要你不再离开..."林晓萱眼中含泪。
孟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玉镯:"这是我用第一笔生意赚的钱买的,一直带在身上。本来想等一年期满风风光光来提亲..."
林晓萱伸出纤细的手腕,孟远轻轻为她戴上玉镯。翠绿的玉石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格外美丽。
"真好看..."她轻声赞叹。
孟远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子,我们就成亲。"
林晓萱脸上泛起红晕,轻轻点头。她胸前的银锁片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见证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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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