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微光
李三摸到那扇仓库门时,指节都在冒汗。地下车库的声控灯早坏了,他打着手电筒,光柱在水泥墙上晃出细碎的尘粒,像他心里没底的慌。
这片区是县里的高档小区,听说住的都是“有头脸”的人。李三蹲点三天,没等来好下手的私家车,倒发现B区角落这扇门总虚掩着,锁是老式的,他用两根铁丝捅了不到半分钟,“咔哒”一声轻响,像咬碎了颗劣质水果糖。
开灯的瞬间,他差点被晃瞎。仓库不大,码着十几个行李箱大小的木箱子,最顶上那个没锁牢,一推就开了条缝。李三咽了口唾沫,伸手一摸——不是他预想的烟酒,是一沓沓红得扎眼的纸。
是钱。
他哆嗦着抽出一沓,指尖划过崭新的钞票边缘,割得皮肤发麻。那晚他只敢装了个小背包,临走前回头看,仓库里的箱子像一群沉默的巨兽,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第二天他揣着大号登山包再来时,手脚麻利多了。木箱子一个个被撬开,现金多得像要溢出来,他把背包塞得像头待产的母猪,又扯了个黑色塑料袋兜底。角落里还有几箱茅台酒,包装精致得像艺术品,他顺手抱了四瓶塞进袋子。
走到车库出口时,塑料袋“嘶啦”一声裂了。
红色的钞票像雪片一样飘出来,混着滚落的茅台酒瓶,在昏暗的灯光下碎成一地狼藉。李三慌了神,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捡,没注意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
保安老张的手电筒照在他脸上,李三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条脱水的泥鳅。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总不能说自己在捡刚偷来的钱。
审讯室的白炽灯比仓库里的更刺眼。李三蜷在椅子上,看着警察把一沓沓钞票摆在桌上,码起来比他还高。“那仓库……不是我的。”他终于挤出句话,“我就想拿点零花钱,谁知道里面那么多……”
警察很快查到了仓库的登记人——县住建局副局长王建军。
王建军来警局时,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同志,这肯定是误会,”他推了推眼镜,“那仓库是我租来放杂物的……”话没说完,瞥见桌上的现金,脸色“唰”地白了。
“王副局长,”警察敲了敲桌子,“您一个月工资多少?”
李三在隔壁听证室听着,听见王建军的声音从镇定到慌乱,最后变成带着哭腔的辩解。他数着墙上的瓷砖,忽然想起自己撬锁时,仓库门把手上积的那层薄灰——原来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小偷更怕被人撞见。
后来李三听说,王建军贪了近八百万,那些钱和酒,是他准备用来“活动”的。而自己因为“数额特别巨大”,怕是要蹲很久的牢。
他蹲在看守所的墙角,望着铁窗外面那片四角的天。阳光透过栏杆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那天从塑料袋里飘出来的钞票,也像暗室里终于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