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线轶事—向春而行
文/陈鑫
清晨,我被窗外细碎的声响唤醒。推开窗看到,春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像无数轻盈的羽毛,温柔地覆盖着高原西宁的土地。这里的春天总是来得晚一些,却格外动人。
然而,妙曼的飞雪给过我怡人的情怀,凄厉的暴风雪也曾经令我心有余悸。近几年每到刮风下雪,右小腿都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个老伤,是许多年前遭遇的一次事故造成的。轻抚着痛处,我的思绪不由的回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1999年春节刚过,原西宁铁路分局开展了“安全生产大检查”活动。我接到任务,前往青藏铁路西宁—格尔木地区铁路沿线,对以上工作进行采访报道。前期各项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当我从德令哈乘坐汽车前往柯柯工务段管辖的关角山隧道工区时,却遇到了“险情”。
记得当天下午,我和德令哈车务段工会齐主席,司机小朱驾驶吉普车驶出德令哈,向着两百多公里外的关角隧道方向进发,准备拍摄夜间作业镜头。车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远处的雪山在泛着银光,由于急于赶到目的地,我们加快了行进速度。
高原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行驶了不到两个小时,原本温柔的雪花突然变得狂暴起来,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砸向车窗。雨刮器疯狂地摆动着,不一会就罢工不动了,不久天也黑了下来,前方的道路逐渐模糊,尽管开着大灯,能见度也不足五米。
我鬼使神差的要求从副驾座位调到后排,齐主席为了给我腾出空间,自己坐到了司机旁边。那种预感忽然又在脑海中出现了,我不自觉的抓紧了把手,双脚死死的蹬在了座位下面。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一堵会移动的墙,转瞬就矗立在我们的车前。一声巨响,车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前排座椅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原来我们的吉普车撞上了前方一辆停在路边的大型卡车。车上空无一人,也没有设置任何警示标志,显然是一辆非法运营的黑车。
吉普车的车头深深地嵌入了卡车的尾部,一直顶到了方向盘的位置,整个车体向上翘起,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不断的嘶吼。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听到身边有痛苦的呻吟声。
车厢内的浓烟把我给呛醒了,眼前的情景令我既害怕,又焦急。我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挣扎着从变形的车厢里爬出来。齐主席满脸是血,已经昏迷,小朱也被卡在驾驶室里动弹不得。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俩从车里拖了出来。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粒,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掏出手机想要求救,却发现没有信号。偶尔有车辆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却没有人停下来施以援手。
眼下只有靠自救了,我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齐主席身上身上,将司机小朱安顿在路边相对避风的地方。然后,搀扶着还不太清醒的齐主席,背着二十多斤重的摄像机,顶着风雪,毅然决然的一步一步地向察汗诺车站走去。
五公里的路程,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原上,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却显得异常漫长。我的双腿疼痛难忍,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寒风呼啸着,仿佛要将我们吞噬,雪粒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看到了察汗诺车站微弱的灯光。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终于得救了,我们被及时送到了柯柯铁路医院救治。经检查,我的右小腿腓骨有裂纹并有四肢擦伤,齐主席面部嵌进了许多碎玻璃,司机小朱肋骨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损伤,所幸我们都没有生命危险。
这次惊险的采访经历,让我深刻的感悟了很多,也快速成熟了许多。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回想起那刺骨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会由此更加深了对生命的敬畏,对“安全”两字的敬仰。
雪花依旧在飘落,但空气中已经弥漫了春天的气息。远处,列车汽笛声在高原上空回荡。我知道,这声音将唤醒沉睡的高原,带来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而我们,将继续守护着这条铁路,向着春天,坚定前行。
作者简介:
陈鑫,男,汉族,1963年9月出生,退休前曾任青藏集团公司融媒体中心办公室主任,青藏铁路拉萨记者站站长。擅长新闻写作和文学创作,其作品曾在中央电视台,铁道部影视中心,西藏电视台等媒体大量采用,2021年退休,现居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