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光丝渡
并蒂莲开败那日，柳无尘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分裂。晨起梳洗时，铜盆清水映出他身后站着三个虚影：一书生、一猎户、一僧人。青灯照过去，三个影子又合成一个。
"三尸虫？"柳无尘想起道经记载，人皆有上中下三尸，分别代表贪嗔痴。
青灯火焰突然歪向窗外。柳无尘循光望去，见山崖下升起缕缕白雾，雾中隐约有狐形奔跑。他鬼使神差地捧灯出门，山径上的狐血已化作晶莹红珠，每颗珠子里都映着不同场景——
第一颗珠内，古装书生抱着受伤白狐躲进山神庙；第二颗珠里，僧人将匕首刺入狐妖心窝；第三颗珠中，猎户的箭矢贯穿白狐咽喉...
"这是..."柳无尘弯腰拾珠，红珠却融化渗入掌心。剧痛中他看见更多记忆：白霜每世寻他，都落得剜心断尾的下场。最骇人的是第七世，已成高僧的自己竟亲手将她镇压在雷峰塔下！
"啊！"柳无尘抱头跪地，眉间竖眼不受控制地转动。青灯光芒扫过整座山，照出崖下蜷缩的白狐——她断尾处正缓慢生长出水晶般透明的新尾，尾尖却缠绕着黑气。
当夜暴雨又至。柳无尘梦见自己站在巨大铜镜前，镜中映出无数个"自己"：有锦衣玉带的状元郎，有手持屠刀的刽子手，更有身披袈裟却眼含淫邪的妖僧...每个"他"身上都延伸出红线，最终汇聚成一条锁链缠在白霜颈间。
惊醒时，青灯正在剧烈震颤。灯芯白发与狐毛自行纠缠，编成一条细链垂落地面，指向寺后古井。柳无尘提灯照去，井水竟映出年轻时的慧明禅师——他左腕系着同样材质的细链，另一端牵着只白狐。
"原来如此..."柳无尘恍然大悟，"禅师也曾..."
话音未落，井水突然沸腾。无数残缺魂魄从井中爬出，这次它们不再狰狞，而是安静地围着柳无尘跪坐。青灯光芒下，每个魂魄缺失处都连着光丝，而这些光丝的另一端——竟全部连接在柳无尘的心口！
"诸位..."柳无尘刚开口，魂魄们突然齐声诵经。声浪中，他看见自己前世今生伤害过的所有生灵：被辜负的白霜、因他构陷而死的同窗、猎杀的每一只狐狸...甚至包括那些被他"超度"的婴灵。
最震撼的是，每个受害者身上都延伸出光丝，与加害者紧密相连。整座莲心寺霎时变成光的蛛网，而柳无尘正处在网眼中央。
"业力如网。"身后传来慧明的声音。柳无尘回头，只见老僧的泥塑不知何时已重新凝聚，只是胸口多了个莲花状空洞。
"禅师！这些光丝是..."
"是你发愿要度的众生，也是度你的菩萨。"慧明虚影从泥塑中走出，指着柳无尘心口，"你看。"
柳无尘低头，发现自己心脏竟是由无数光丝编织而成。每根丝上都挂着露珠，细看全是缩小的人脸：白霜、堕胎妇人、讨债婴灵...甚至包括那个卖炊饼腹藏白蛇的老汉。
"现在明白何为慈悲了吗？"慧明伸手按在柳无尘眉心，"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承认你我本是一体。"
## 第六回 狐佛辩
白霜归来那日，寺中梅花二度开放。她新生的水晶尾已长全，只是双眼变成了青灯般的颜色。柳无尘正在佛前添油，忽听身后铁链哗啦作响。
"柳郎。"白霜的声音空灵得不似活物，"这世你可愿娶我？"
青灯骤暗。柳无尘转身，见她身后站着七个虚影——正是前七世的白霜：有穿嫁衣的新娘，有断尾的乞丐，更有心口插着匕首的尼姑...
"我..."柳无尘刚开口，七个白霜突然齐声喝道："你每次都说'容我想想'！"
殿内狂风大作。供桌上经书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处。柳无尘福至心灵，取下腰间玉佩掷地而碎："我娶！"
七个白霜虚影同时僵住。水晶狐尾的白霜却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晚了！"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箭伤处开出一朵黑莲，"我已将'情根'炼成'绝情丹'，今日特来谢你七世栽培！"
黑莲飞向柳无尘眉心竖眼。千钧一发之际，青灯中飞出白发与狐毛编织的细链，将黑莲层层缠裹。白霜见状厉啸，七条水晶尾如剑刺来——
"叮"的一声，尾巴全钉在泥塑慧明身上。老僧不知何时挡在柳无尘身前，泥塑胸口被刺出七个窟窿，每个窟窿里都涌出光丝，与白霜的尾巴相连。
"白姑娘。"泥塑竟开口说话，"你且看看自己尾巴。"
白霜惊愕低头，发现水晶尾里流淌的不再是黑气，而是金色佛光。更奇的是，七条尾巴分别刺入慧明七轮穴位，恰好构成佛门"七处征心"之局。
"这是..."
"老衲当年为破情劫，将你前世妖丹封在体内。"慧明泥塑缓缓抬手，指向自己心口莲花洞，"如今物归原主。"
洞中飘出一颗莹白珠子，正是白霜第一世被挖的妖丹。珠子入体刹那，她的水晶尾突然透明如琉璃，内里可见三百年来所有记忆流转——
原来慧明年轻时也曾是负心书生，为赎罪才出家。他找到白霜转世，以自身为容器封印她历劫记忆，只为让她今生能真正解脱。
"所以...你一直在替我承受情劫反噬？"白霜颤抖着抚摸泥塑。那些光丝突然将她与柳无尘、慧明连成三角，三人前世今生的因果如走马灯般流转。
最震撼的画面出现了：年轻慧明跪在地藏像前发愿，以身代受白霜七世情苦。而地藏菩萨手中青灯，正是此刻佛前燃着的这盏！
柳无尘忽然泪流满面。他伸手握住白霜与泥塑："我们..."
话音未落，寺外传来嘈杂人声。只见数十村民举着火把涌来，为首的老者厉喝："妖僧！你超度的女婴化作伥鬼，夜夜入梦索命！"
人群后方，那个堕胎妇人正诡笑着撕开肚皮——里面爬出九个青面獠牙的鬼婴！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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