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峡谷抒怀(散文诗)
河北/毕勤山
大巴车在16公里长的太行天路上哼哼唧唧地爬行,引擎在肚腹深处发出“呼呼呜呜”喘息的声响,盘山路就象是一条灰色的巨蟒,蜿蜒曲折,一头仰首伸向高不可攀的无边苍穹,一头摇尾钻进深不见底的峡谷底层。大峡谷裂开了胸膛,嶙峋的肋骨便朝天戟张,车子拐弯之处,峭壁扮个鬼脸迎面扑来,几乎撞上,转弯过后,又豁然开朗,就这样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叫“南天池”的地方。
我站在峰顶平台边上向四周瞭望,王帽峰白云缠腰,如美女裙裾,让人心旌荡漾;龙门峡谷裸露出深长的疮疡,赤褐的岩层被凝血包裹,古朴苍狼教人血脉喷张,青天白日之下,山风呼啸而过,在峭壁间打磨、吟哦,如同粗粝的管弦乐在山谷回响。风过处,岩壁发出低沉的呜咽,那是石头内部被囚禁的太古清音,正一声声扣击着人世间的沧桑。
溪水从3600米长的流水峡经过,一副瘦弱伶仃的模样,阳光暴晒之下闪着不屈的白光,在乱石间执著的前行。它雕琢顽石,穿凿时光,以最柔弱的韧劲,在铁硬的岩床上刻下蜿蜒的印章。水声潺潺,昼夜不息,细听之,竟是亘古的吟唱。它冲刷着石头的棱角,也搅动着山壁冷峻的印象。水与石,在此处纠缠消长,一种隐忍的角力已刻划出了亿万个年轮,水蚀石穿,是柔韧对刚强厮杀的刀枪;石阻水势,又是永恒对流逝留恋的挽幛。水流不语,默然以自身的存在,冷眼注视着世间浮沉、欢喜悲伤。
“上山容易下山难”,就是这样,上山时虽然也觉得前路漫长,却也有登顶时的快感,天风浩荡,四野苍茫,“荡胸生层云”、“山高我为峰”的情愫油然而生、急剧膨胀,飞涨如潮,奔涌如浪。然而终究还是要下山的,从天路下来,走下一段青石铺就的栈道,乘“太行天梯”,直下180米,在4000米长的黄巢峡谷栈道上,每个人身体在重力牵引下弯背俯首、躬腰屈膝,虽然筋骨疲惫、脚步蹒跚,却没有就此止步,小憩过后,依然坚韧前行,一如道旁石缝里长出的小树,历经风雨,依旧屹立不倒,岁月无伤。
归途中人们相约再上峡谷顶梁,我在想,大峡谷本就是一部无字经书,以时光为笔,以浮尘为墨,来描绘世间的高低与升降——向上攀登时,我们追逐的是星斗、是云海、是胸中那一飞冲天的豪壮;向下回归时,我们寻求的是心中那份平静、安稳、是双脚重新踏足平地后内心归于宁静的那份冥想。攀登者以血汗丈量山的高度,归来者以沉稳度量心的深度。一上一下之间,山还是那座山,路还是那条路,唯行走其间的人,从燃烧到沉淀再到释放,每一次向上奔赴之后,都在向下扎根;而每一段归程之后,又默默积蓄起再次仰望星辰的力量。
作者简介:毕勤山,信都区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邢台市民间文艺家协会、邢台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乡音》《邢台日报》《牛城晚报》《清风》等省市级报刊和网络媒体,多部作品入选《邢台县新时代文学作品选》《启航信都》《风华信都》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