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
——诗词里的豁达
文/罗兆熊
诗词,是中华文明长河中熠熠生辉的瑰宝,不仅承载着古人的喜怒哀乐,也蕴含着无尽的人生智慧。
你记得苏轼那首《定风波》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1082年 3 月 7 日,雨声穿林打叶时,苏轼拄着竹杖,踩着芒鞋,在黄州郊外的泥泞中吟啸徐行。重读此词,你会发现:人生逆旅中最大的智慧,或许正是这场风雨里的“不觉”与“徐行”。苏轼,这位北宋文学巨匠,无论命运给予他怎样的打击,他居然都能以豁达的心态坦然面对。
豁达二字,常被误解为对苦难的逃避。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归隐,是超然物外的清冷;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疏狂,是挣脱樊笼的傲然。而苏轼的豁达与众不同,乌台诗案的牢狱之灾,贬谪路上的九死一生,都在他的诗文中化作“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轻盈。 宋人的诗词里总藏一把度量命运的尺。柳永量出“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凄婉,李清照量出“载不动许多愁”的沉重,而苏轼的尺,却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归零。
豁达的根系,往往深扎于对生命本质的彻悟。刘禹锡被贬朗州时写下“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将秋日的萧瑟化作直上九天的诗行;白居易暮年卧病,犹能自嘲“琴诗酒伴皆抛我,雪月花时最忆君”,让遗憾成为月光下的一缕浅笑。而苏轼在赤壁泛舟夜游,参透的是“逝者如斯”的永恒禅机;即便临终前听闻北方战乱,念念不忘的仍是山河百姓。
这种豁达,不是对苦难的麻木,而是包容万千气象的智慧。正如他在《赤壁赋》中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当现代人在焦虑中追逐“诗与远方”,东坡却告诉我们:真正的远方不在天涯海角,而在于将眼前的竹杖芒鞋、山头斜照,都化作滋养心灵的风景。
或许我们终究学不会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彻悟,但至少可以试着在生活的滂沱大雨里,给自己留一方吟啸徐行的天地。毕竟,人生最曼妙的风景,往往不在风雨初霁的晴空,而在穿越风雨时,依然能听见竹杖叩击大地的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