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里的思念
文/聂焘
今天吃饺子。忙忙碌碌又快手快脚,一个小时结束战斗,小姑娘很护食,说剩饺子晚上留着给她继续吃。这是个爱吃饺子的小姑娘,曾经把图书馆下的大柱子想象成巨人国擀饺子皮的工具。
我多想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呀!
幼时的我,是个个小又挑食的家伙。吃饭就像上刑,一口饭在嘴里捣来捣去就是不咽,找机会还会吐掉。每天就靠点米汤儿和饼干过活。妈妈心灵手巧,为我吃饭的事很发愁。做各种小零食,色香味俱全,我就是不感兴趣……最终,饺子成了我最愿意吃的食物,没有之一。我吃饺子也很挑剔,只吃韭菜馅的。过年的时候,要吃白菜肉馅饺子。我坚决不吃,因为里面有姜。爸爸很生气,说“吃姜会死吗?”“会!”我特别硬气地回答。爸爸一下子没脾气了。二姐不爱吃白菜帮,爸爸就问她:“吃白菜帮会死吗?”二姐不说话,爸爸就默认她吃白菜帮了。——勇敢表达才能捍卫自己的权利。跑题了,咱们接着说回吃饺子。因为我只吃韭菜馅,过年的韭菜很贵而且少。买不到怎么办呢,还有个等着吃的我呢。妈妈就发明了“假韭菜馅”,把白菜馅剁好,加入一定量剁好的蒜,再加上炒好的鸡蛋絮,放上香油、盐等调料,搅匀了就是“假韭菜馅”。除夕的饺子,大家一口一个肉饺子,我一口一个“韭菜”饺子,吃得很开心。长大以后,我复刻过这个馅,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香甜。
上小学以后,姐姐们外出求学,家里只有爸爸妈妈和我。中午时间短,吃得最多的就是饺子。用妈妈的话说“吃饺子最省事儿,不用炒菜,不用做汤。原汤化原食,一下全有了”。萝卜白菜,茄子豆角,秦椒西红柿,黄瓜胡萝卜,还有各种叶菜,各种野菜……一切皆可做馅。妈妈做饺子的时候,我和爸爸一般都还没有放学或者下班,妈妈手快,下班回家一小时结束战斗,等我们回家,妈妈都吃好,要换班走了。有一年妈妈回老家收秋,家里只剩下我和爸爸,每天炒菜熬粥吃食堂,很没意思。爸爸有一天突然问我,想吃饺子不?我说想。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爸爸正在切韭菜,旁边盆里有和好的面。那天中午我们俩合作吃到了“纯韭菜馅”的饺子,没有任何添加,馅里只有韭菜,只有韭菜!觉得怪怪的,吃着辣辣的,也没多想。等妈妈从老家回来,我还跟妈妈炫耀我和爸爸包饺子吃了,韭菜馅的,特别辣。妈妈一听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说“韭菜馅里除了盐和香油什么都没放吧”,我才明白怪在哪里。——说和做,从来就是两码事:熟视无睹和看会了基本上是同义词。
岁月是把无情刻刀,把日子刮花,狰狞,还要说这才是生活的真谛。外出求学的十几年里,饺子成为想家的代名词。吃到饺子会想家,吃不到饺子还是会想家。寒暑假的时候,妈妈总能做各种各样馅的饺子。我还是有点挑食,肠胃脆弱。晚上九点的小蛋糕是妈妈早早就准备好的,时不时上新的饺子是妈妈抽空儿就做的。我的胃也接受了除韭菜以外的馅料。上班以后,吃食堂,只要有饺子,我是必吃的,它好像有种吸引我的特殊魔力。有一年暑假回老家,那个时候爷爷还在,某一天拿过来一个南瓜,说让妈妈给我包饺子。彼时大儿子都上小学了,爷爷还当我是没长大的小娃儿。我和好面,正在擦瓜的时候妈妈回来了,看我做这些,就感慨:“你也长大了啊!”——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孩,父母永远年轻,是我的大山。哪怕是姐姐们,也是我耍赖偷懒的对象。可是在那个瞬间,我一下子读懂了妈妈。——没有人在原地等着你长大,也没有人永远不老,成长是件必然的事情,没有人能逃开!
这些年,我也爱做饺子,除了省事儿,爱吃还有想妈妈的意思。妈妈还在的时候,我经常打电话炫耀自己包饺子。我的包饺子技术越来越好,还开发了西红柿馅,黄瓜虾仁馅……和面的技术也越来越娴熟,也基本上一个小时就解决战斗,可是妈妈却不在了……人生总是不能圆满的,这是玄学吧。
思念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
有一回给小姑娘提生字。
“妈妈,《八角楼上》一共有六个生字。”
“哦,哪六个呀?有没有‘凝’字?”
“哪个‘凝’,我不认识呀”
“一个两点水,一个怀疑的疑。”
“你看,没有”
“好吧。
“当初,我学这一课的时候,你姥姥给我提生字,她不认识凝字,念成了yishi。我也不认识,然后就写对了,你姥爷说你俩这是怎么提的生字呀,一个不认识念错了,一个不认识却写对了。”
“你小时候也要写作业,听写生字吗?”
“当然了,我也每天写字,写作业。啥时候的学生能不写作业呀。”
——小姑娘呀,你怎么能知道我讲的不是写作业,我想的是我妈妈呀,时间怎么就这么不经过呢,一眨眼四十多年就过去了,妈妈也走了好几年了!
作者简介:
聂焘,女,1977年生人,中共党员,中学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