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三线建设启动60周年征文045 正道沧桑 ——记九四五厂原厂长、党委书记王明章//李赋春精华热点

关注

中国三线建设启动60周年征文046

正道沧桑

——记九四五厂原厂长、党委书记王明章

李赋春

1970年进厂到2015年退休，王明章在九四五厂工作了45年。从学徒工、电工、读大学、技术员，到副科长、科长、副厂长、厂长，一步一个脚印，九四五厂承载了他事业的全部。其中，他从1995年至2015年担任厂长、党委书记，时间长达二十年，与建厂54年的厂龄相比也占了很大的比例。恰恰就是这二十年，是工厂面临重大变革，从濒临倒闭命悬一线的死亡边缘，到凤凰涅槃、再度辉煌的时期。

让我们循着他的足迹，看一看王明章与九四五厂的故事吧！

一

王明章，1953年5月生，沂源县悦庄人，初中就读于沂源二中，高中就读于沂源九中。1970年12月高中毕业，此时，恰逢九四五厂到学校招工，经学校推荐，厂方考核，与同班同学杨明光、李学平、芦振凤被幸运地录取，12月25日进厂报到，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工战士。同期，沂源进厂的学生、下乡知青共50人。

进厂后，王明章被分配到机动科电工班，开始三年的学徒生活。当时，工厂的军品设备许多需要自制，王明章进入岗位后就跟着李新德师傅、王锡田师傅进入了高频炉制造小组，边学习边干活，电工、钳工、钣金，用到什么就学什么、干什么。完成高频炉安装后，又同鞠树志、刘明强等跟着师傅制作“电光照火眼”设备。学徒期间，“他勤奋好学，尊师重道，吃苦耐劳”，“事情交给他放心”“掌握知识快，并能灵活运用”，多少年后，师傅们对他的评语还是赞声一片。

1973年3月，高频炉、电光照火眼设备完成，王明章的三年学徒也结束了，通过考核，以优异的成绩出徒定级，正式成为机动科电工班的一名电工。一年半后的1974年秋天，工作认真、学习刻苦的王明章，经班组、科室、厂层层推荐，考入上海机械学院（现上海大学）电气专业学习。

1977年7月，通过三年系统的专业学习，王明章学成归来，继续回到上学前所在的机动科电工班“接受再教育”，做好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功课。他扎实肯干，学以致用，成为电气维修的骨干力量。1978年7月，调到机动科办公室任技术员。1978年，因表现优异、成绩突出，被山东省省级机关团委授予“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1983年，王明章任机动科副科长，负责全厂电力、电气设备维护维修，及科室技术工作，配合时任科长孙连其、书记黄占林、副科长闫义忠（1984年调整，闫义忠任科长，孙殿文任书记），做好车间管理和生产。

1987年，闫义忠调任副厂长，王明章任机动科科长，书记孙殿文。随着工厂“军转民”的进行，此时的机动科，已不再是单纯的全厂设备维护维修保养，而是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生产车间。工厂设备老化，维修任务重；新产品开发，要试制，要生产，新问题、新困难，层出不穷。王明章同科领导一班人，紧紧依靠职工，发挥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创造性，圆满完成了各项生产、管理任务。机动科年年是厂先进、局先进。

1990年，王明章调任厂副总工程师，负责民品开发工作。当时，工厂开发制药机械系列设备、冲模、电热褥等民品，研制、生产，问题多、难题多，王明章做了大量的工作，跑市场、访客户、进院校、与科研机构合作，保障产品开发和生产的顺利进行。

1992年元月，经厂推荐，省组织部门安排王明章到沂源县土门镇任副镇长（挂职）一年。挂职有点“虚”，王明章却是按“实”的干。一年的时间，他跑遍了所有的乡镇企业，帮助解决技术、设备、质量等问题，陶瓷厂、翻砂厂、胶合板厂......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心血。

1993年元月回厂，升任副厂长，分管生产。

二

进入九十年代的九四五厂，已是千疮百孔、老态尽显，军品任务逐年减少，已微乎其微。民品开发，上的快，下的也快，没有形成主打产品、拳头产品。企业资金捉襟见肘，技术、管理人员快速流失，搬迁渺无希望。作为副厂长的王明章，只有兢兢业业地工作，“别人可以调走，我往哪里走？厂培养了我，我只有与厂共存亡。”王明章这样说，其实当时请他的单位很多，省内几个大企业及沂源县的企业。

1995年4月，厂主要领导出现问题，被检察机关查处，临危授命，王明章代厂长主持工作。8月，被淄博市委组织部任命为厂长、党委书记。按说这样“升官”的好事，应该兴奋才是，可王明章不仅没有“喜悦的心情”，而且是感到了“天大的压力”。回忆当时的情景，王明章表情沉重：“企业面临的核心问题：吃饭和搬迁。这两项，搬迁又是第一位的。不搬迁，职工子女上学、就业、婚姻都是问题，产品开发全是劣势，远远不如当地的乡镇企业。完不成搬迁，吃饭也无从谈起”。“此时的九四五厂，一是产品开发没有钱、没有设备，二是干部职工对企业没信心，无奈无助；三是搬迁无望。军工企业下放地方很多年了，其他军工企业都完成了搬迁或正在进行，相关政策没有了，九四五厂不是在十字路口，而是命悬一线。”

困难再多、再大，也要往前走。首先，厂长、厂党委一班人统一思想，建立信心、坚定信心，为职工请命；其次，全厂干部职工行动起来，集思广益，齐心协力。

1995年6月4日，省国防工办在泰安召开会议，总结省属军工企业搬迁调整工作，会上提出了“搬迁完成的就完成了，没有开工的就不要搬迁了，就地改造”。参加会议的王明章一听这话，出了一身冷汗：十几家军工企事业单位，唯一没有着落的就是九四五厂。

回厂后，王明章第二天就到淄博市政府，向市领导陈述九四五厂的历史贡献和现状。市领导指示：你们赶紧打报告。

王明章主持厂长办公会，立即成立由王金烈、孙殿文、尹作会组成的专门小组，尽快赶写报告，上报主管部门、市政府、省国防工办。上级提出问题和意见，立即修正、补充，再以最快的速度递交新的报告。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报告不知上报了多少份，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这些时间都是令人煎熬的日子，企业生产举步维艰，职工生活困苦不堪，人心涣散，“没有钱，没有产品，无法出山”，这样的前景就是一片黑暗。王明章同样是这种感受，但不同的是，他必须继续前行，必须找到前行的道路，带领全厂职工走出困境。虽然，很有可能无功而终。

王明章明白，错过了军工企业搬迁的“政策”期，无论是哪一级政府、部门，再来协调，都难度很大。1996年的一天，他来到省国防工办领导的办公室，汇报工厂的情况，说到职工的工作生活，声音哽咽，眼含泪水，他请求工办领导“将九四五厂再收归国防工办”。唐寿康主任非常清楚九四五厂的状况，也十分关注关心九四五厂的发展，他对王明章讲“我们请省政府协调，请省长帮助，我们一起努力吧！”

1996年至1998年的九四五厂，一方面，抓生产自救，开发民品、争取军品任务。王明章创新管理办法，激发职工积极性和创造力，生产运营上实行“小承包，大放活”的经营模式，对职工提出“下岗人员要振奋精神，下岗不失志；在岗人员要坚守岗位，安心工作”的工作方针，稳定职工，稳定人心，使工厂的生产经营工作逐步恢复起来，以时间换空间，赢得喘息机会。先后上马氯化铵、精密铸造、报警锁、捆秧机、窑炮窑弹、金属管壳等十几个民品项目，实现的经济效益对企业复兴可能是杯水车薪，但对于稳定队伍、增加收入、树立信心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另一方面，跑搬迁。搬迁是第一要务，是厂一号工程。王明章也记不清到省、市有关部门，向领导汇报请示了多少次，递交了多少报告，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他只知道，一天办不完，就要持之以恒地跑下去。

回忆起这段时间，王明章这样评述：“希望与失望短时交替，感动与沮丧随时而来，在外边想着厂里的艰难，在厂里想着未来的茫然。往前走，看不到路；往后退，万丈深渊。”“只有前进，是唯一的生路！要相信党和政府，相信全厂干部职工。当好班长，带好队伍，别无选择。”

他感激九四五厂领导班子，感激全体职工的坚守与努力，是全体干部职工给了他动力和支持。感谢省、市领导，他永远记住一位省政府领导的话“我们要带着感情做军工的事”，这是对军工人莫大的鼓励和肯定。军工人对国家的贡献，已经深深地铭记在了共和国发展的史册。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落伍的”九四五厂搬迁工作，在省、市政府及省市主管部门的关心支持下，终于出现了曙光。1998年7月17日，厂向淄博市人民政府上报《关于民品生产线易地租赁和筹建职工宿舍方案的请示》。1998年12月30日，淄博市市长张建国主持召开了市长第七次办公会议，研究同意山东第二机械厂搬迁方案，自此工厂的搬迁各项工作全面展开。

1999年1月2日，山东省副省长韩寓群来厂视察，走访职工家庭，对搬迁工作作出重要指示。1999年2月，厂与淄博市交警支队办理湖田厂区交接手续。2000年5月，职工宿舍区开始动工，建筑面积3.3万平方米。

2002年，厂区和宿舍建设如期完工，同年10月，工厂正式启动搬迁工作，除军品生产线外，全厂十几条民品生产线及500多户、1100多名职工（含退休职工）陆续从沂源县土门镇搬迁到淄博市张店区，职工入住九四五厂人自己的小区“创业家园”。

自1995年到2002年，王明章已经当了七年厂长、党委书记，这个职务给他带来的就是感觉四个字：穷，苦，累，重。工厂太穷了，职工太穷了；职工苦，勒紧腰带过苦日子；跑产品，跑搬迁，带队伍，心累、身体累；任务重，压力重，只要稍一松懈，就是前功尽弃，只有负重前行。

七年，王明章的心血“修得正果”，九四五厂终于走出了山沟，踏上新的征程。这是九四五厂发展重大的转折点，是二次创业新的起点。但前路漫漫，最基本的企业生存和职工生活，依然压力山大，更不要说还有竞争、发展和壮大。

新的挑战，接踵而来。

三

新厂区原来是淄博市交警支队的驾校，位于张店区湖田镇，占地面积53284.8平方米。说实话，厂区、厂房都不大，但工厂那点设备连四分之一都填不满，能够从老厂搬出来的就是原机动科、工具科那几十台设备，还大多技术落后、陈旧不堪。军品设备无法搬迁，留在老厂。客观现实就摆在眼前：工厂出山了，职工出山了，“一穷二白”照旧，吃饭成了第一指标。

王明章和九四五厂人从来就没有被困难所吓到过，“不怕困难，百折不挠，团结奋进，勇于奉献”的军工精神激励着他们勇往直前。2003年3月31日，王明章提出了“三年脱困、五年脱贫”的奋斗目标。“三年脱困”是指2004—2006年工资能按时足额发放，职工收入达到全市平均水平，有条件时补发拖欠的工资；“五年脱贫”是指到2008年工厂销售收入突破5000万元，职工收入超过全市平均水平的10%。

两个4000平方米的新厂房建好了，现代化的“加工中心”设备安装到位。没有钱买材料，职工自发地集资。这在家家负债、吃饭都困难的2003年，几十万的资金都是天文数字。为了“脱贫”的目标，九四五人咬紧牙关，砥砺前行。

方向正，万事兴。在生产经营方面，王明章提出了“军品为本，民品兴业，军品靠品种，民品靠规模”的发展思路，设立专门的军品科研机构，配备专职从事军品研发的科研技术队伍，加大军品研发力度，加大民品市场调研，寻找适合企业的项目。企业管理方面，提出了“三个队伍”和“三个机制”建设。“三个队伍”就是：职工队伍，科研人员队伍，管理干部队伍。“三个机制”就是：激励机制，和谐机制，竞争机制。

经过几年的坚持和努力，军品先后研制出多项产品，并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三等奖、华东地区军械装备优质产品等多种奖项，为企业的发展打下良好基础。民品方面，经严密的市场调研、分析、预测，果断决定开发两种铣床用变速箱。2005年，与北京第一机床厂签订协议，开始铣床变速箱和进给箱的试制生产，形成批量供货后，又先后与南通科技、黄山皖南机床厂等多家单位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两种铣床变速箱很快在国内市场上占据相当份额。

资料片

军民品齐头并进，企业逐步稳定下来，但由于历史负担重，经营状况还是得不到彻底的扭转。当时正好赶上国家为解决军工企业困难问题，提出了军工企业政策性破产。王明章抓住机遇，按上级要求编报破产预案，经市政府批准后上报。2007年1月，企业被全国企业兼并破产和职工再就业工作领导小组[2006] 21号文件列入政策性破产项目。

期间，新的国防科工局实行产品生产许可经营制度，企业已通过现场审核，但在发证的过程中，因企业被列入政策性破产，不予发放生产许可证。针对这种情况，在市政府及主管部门支持下，申请批准成立了山东第二机械有限公司，顺利取得军品产品生产经营许可证。

就这样，王明章凭着大干、苦干加巧干的精神，带领全厂干部职工一步一个脚印地稳步前行，企业规模和实力与日俱增。企业总产值从2003年的1028万元到2008年的6321万元，增长了6.3倍，职工收入超过全市平均水平。“三年脱困、五年脱贫”的奋斗目标圆满实现，2008年10月，在全省军工行业开展的山东军工十佳先进单位和十佳先进个人“双十佳”活动中，王明章被授予“山东军工十佳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

军品稳步增长，民品步入了发展的快车道。铣床两箱体、铣床立铣头、铣床主机、粉末冶金、高比重钨合金等产品先后开发成功，2011年，仅“两箱体”产值就达到3102万元。

2013年，着眼于企业未来的发展，已临近退休年龄的王明章再次果断决策，在淄博高新区征地106亩用于建设新厂区，投资之大在企业发展史上前所未有。同时，开始集团化发展运营，注册成立了山东军沃科技有限公司，下设两个全资子公司，一个全资分厂，以及一个合资公司。

企业的强势发展最直接的体现是年产值一路飙升，2015年，销售收入首次突破亿元大关，比2002年搬迁出山时相比增长26倍。职工工资年年以8%增速提升。

“工厂强盛，职工富裕”，这是王明章上任时定下的目标，他以实际行动兑现了对全厂职工的承诺。

四

2015年5月，在王明章多次请求下，市政府、市主管部门终于同意了他的退休申请。职工需要他，工厂需要他，但为了工厂更好地发展，为了一个“责权利”更加清晰的公司治理，他退休了，并且是“完全的、彻底地”退休。赵国柱接任董事长、总经理，刘树军任厂党委书记。

整整二十年，王明章作为九四五厂的领头人，始终坚持把职工的利益置于首位。在大会小会上一直强调的一句话就是：“企业发展依靠的是职工，发展也是为了职工，发展成果一定要与职工共享，我们要让广大职工以在这个企业工作为荣，要让他们快乐工作，幸福生活！”。他始终认为，作为厂长，就是要有强烈的事业心、责任感，要与广大职工心心相印、同甘共苦。

他重视工厂企业文化建设，这个企业文化的本质就是“人尽其才，让每一位职工实现自我价值，愉快工作，建立职业自豪感”。企业发展了，效益提升了，企业相继出台了多项惠及员工的制度与政策，包括不定期地给员工增长工资，提高午餐伙食质量，装修职工宿舍、组织外出参观学习等等，深得职工赞誉。职工的生活水平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种现代化家电早已走入寻常职工的家庭，宿舍区里的家用轿车几乎爆满，还有很多职工新购了商品房，搬离了家属区，改变了二三代人住在一起的拥挤居住环境。

王明章为企业呕心沥血地付出，全厂职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就像一块磁石，紧紧地吸引住了全厂职工，大家对他的感激与爱戴是发自肺腑的，都说“若不是王厂长，可能祖祖辈辈困在山沟里，现在的生活做梦都不会梦到”。一些退休的老职工闻听企业的变化后，千里迢迢来厂参观，当看到企业的沧桑巨变时，无不热泪盈眶，紧紧地握住王明章的手动情地说：“王厂长，你可真不简单啊！”

作者（右）与王明章同志

去年春天，我们相聚时，我向他提了两个问题：一是当了二十年厂长，有什么体会？二是退休后，无官一身轻，是不是有失落感？

听到我提的问题，王明章微微一笑：“当厂长的体会，以前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二十年，可以分成三个阶段，1995年至2002年为第一阶段，2003年至2008年为第二阶段，2009年至2015年为第三阶段。第一阶段是忙着生存和搬迁，第二阶段是为了生活与发展，第三阶段是弯道超车。没有轻松的日子。感到欣慰的是，工厂走上了稳定发展的道理，职工适应并看齐了城市生活。内心讲，我感到欣慰，没有辜负全厂职工，没有辜负省工办、淄博市政府及主管部门领导的信任。回忆昔往岁月，有荣誉、骄傲，也有困惑、苦楚，可以说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退休十年了，我关注工厂的发展，但不干预、不参与任何生产管理的事。这二十年，身体有些透支，做了治疗调整。大多数时间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说到“失落感”，王明章说：“我从没有觉得自己与普通职工有什么不同，都是上班做事，只是分工不同。到年龄退休了，都一样，哪来的失落感。”

王明章说的是真心话、实在话。近年来，因为参与军工文化的资料整理与研究，我同王明章有了更多更密切的接触。他永远是那么阳光、正义、真诚，退休战友、外地战友的聚会，几乎逢场必到，亲切叙旧，举杯相祝，完全没有“为官者”的架子。他心胸宽广，虚怀若谷，九四五厂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他记住的只有战友情谊，只有永远的关注和祝福。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五十五年前，王明章幸运地成为九四五厂的一员，之后，九四五厂幸运地拥有了王明章这位领头人。他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博大情怀，以他独特的人格魅力，感召和激励着全体干部职工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以过人的胆识与魄力扭转乾坤，改写了一个企业的历史，创造了军工企业发展史上的奇迹！他是九四五厂的骄傲，是军工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