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刘炎山走了
彭素蓉
我的同学刘炎山走了,就在前几天。我是在他走后的第三天晚上才知道的,而且还是从一位女同学的口中得知。那天晚上我们在路上恰好相遇,她问我知不知道我们的老同学炎山走了。一听这噩耗,我很震惊。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她告诉我,我们班岳崇同学早在群里发了。那天正好是他的追悼会,她说,如果丧事是在他老家操办,她很想和我一起去送他一程。
可当时我手机恰巧不在身上,等我回家一查,没想到他妻子在三天前就用他的微信号给我发了讣告,班级群几十条信息全是悼念他的文字。我才确信我的同学的确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
作为他的同学,看到这些文字,我感到无比地悲痛和惋惜。要知道,我的同学现在才五十多岁,在我们平均寿命快八十的国家,这个年龄还可以做许多事。而今就这么走了,怎不让人痛惜呢。然而死者长已矣,作为他生前的同学,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可我又能做点什么呢?我随即打了个电话给他最好的同学岳崇,希望他能代我“奠仪”一下,也算给自己一个交待。可他认为追悼会已经开了,恐有不妥。无奈,我只好再用“同学”的微信表达我的一点“心意”,可又担心他妻子不“知意”,不领情。我才发现,有时候我们是多么的无能。然而,面对同学永远地离去,如果要我无动于衷,像个外人,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没还没有修养到这个层次。那时我总感觉我的心像横着一堵墙,堵得慌。既然做不了什么,我就说点什么。
炎山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一我们同班。在我的印象里,那时他和大多数农村的孩子一样,身体长得非常壮实,虎头虎脑,四平八稳,犹如我们农家的牛犊子。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话不多,很少主动与同学搭话,就像人们常说的闷驴。因而虽然我们同顶一片蓝天,但是交流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我的同学。高二开始,学校文理分科,他读理科,我读文科,我俩不同班,自然交集就更少了。那时留在记忆里的好像只有高三毕业时,因为曾经同在一个班,我们在一起拍了一个毕业照。
毕业后,听同学说,他当兵了。后来,听说他混得风生水起,上了军校,升官了,还是正营级干部。再后来,听说他已转业了,分配在重庆辖下的一个县消防部门任指导员。
转业后,他回家的次数渐渐多了,在老家还为父母建了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房。这时,我们的交往才算真正开始。因为我们都与同学岳崇特别交好。每次回家,他几乎都会提前给岳崇通个电话。我呢,在老家教书,又是同学,自然渐渐地我们相聚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只不过,那时也许正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也许经过多年部队的锤炼,他早已脱胎换骨。在我们面前,再也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青愣小伙仔了,而是一个果敢、稳健、率真,交谈时还常时不时来点小幽默的有趣中年大哥。他魅力四射,在同学圈里,已是我们的C位。
他热情好客,为人又特别真诚。因而,每次回老家,家中常是高朋满座,其中还常不乏红颜知己。这样的场合我曾亲历过几次,其中2015年冬天吃火锅的那次,更是让人永生难忘。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吃没去膜的牛百叶。当时我很是吃了一惊,这黑乎乎的东面在火锅料里就这么一泡,怎能吃得下去呢。是他告诉我,不去膜的百叶更脆嫩,更好吃。结果一尝,还真如他所言,美不可言。以致后来牛百叶我也常常这般吃。这是后话。
再说那天,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菜是同学岳崇“大老早”陪他去买的,厨房里打下手的有李静、清兰等几个女同学,而被特邀的有我们高一的班主任李醒老师、语文老师刘罗生、副校长李再生老师,复礼中学走出去的时任莲花中学校长冯智武老师,以及我县公安局的两位副局长等。具体的细节我已忘却。只知道来的人很多,场面很是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乡下哪户人家办酒席。完了,大家在一起合了影。照片上,炎山他圆头大脸,一团祥和,不像一个军人,倒像一尊弥勒佛,大家说他很有福相。那照片我现在还珍藏在我手机的收藏里,只是没有想到,它竟会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
2019年疫情以后,他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即使相聚,他也不端酒杯。当时我还以为这是疾情留下的后遗症,没有多想。因为那时他看上去依旧那般容光焕发,精神饱满,一点也不像生病的人。以至后来他在微信里要我教他写诗,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在我眼里,他当过兵,身体素质肯定比我等要好。何况他自己又有工作,听说那时他还兼营着一家酒店,哪有那闲功夫玩这玩艺呢,便婉拒了他。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息。有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怪我没教他写诗呢。直到去年冬天,和同学岳崇去参加一位同学父亲的葬礼,从他的口里,我才得知,其实那时他的病就已经检查出来了,现在已经病危。是我格局小了,误会了他。当时我本打算和同学一起去看看他,可听同学说,他在重庆,路途遥远,而我又要上课,脱不了身,加之,我知道他是一位爱脸面的人,也许为了保住他最后一点尊严,他确实不想我们同学去看他……我不禁有些犹豫。以至现在他离世,我也没能再见上他一面。当然,这又是后话。
前几年,在同学群里他突然像人间蒸发。这可不是他的个性!我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不冒泡,我也不便多问。加之,这两年我参加了我们乡的《乡志》编辑,还上着课,实在有点忙,竟不知道,他早已病入膏肓。等我知道的时候,听说医院已对他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的同学岳崇正劝说他父母及兄弟姐妹再过去看一下他……而我呢,和同学李静就坐在他的车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同学岳崇讲。他告诉我们,这种病很痛,特别是晚期,有时候会痛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这些年,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熬下来的。但是我知道,他没有告诉同学,甚至连他最至亲的人,他也没有去麻烦。听到这,我五味杂陈。我虽不能体味到他被病魔折磨时的痛苦,但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灵魂的高度。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如今,我的同学走了,骨灰也已上山了。古人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然而,打开手机,我发现,似乎时间也会窒息,我们的同学群还停留在他走的那一天,依旧全是“一路走好,愿您在天堂安息!”的字眼。也许有的人死了,真的他还活着。
作者简介:
彭素蓉,网名物华天宝,江西莲花人。高级教师。中国乡村作家。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江西楹联学会会员。萍乡市作协成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