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真傻
谢卫
那天读了卢金玲女士的散文《童谣是夏夜里欢快的风》,尤其是开篇这段令人击节称赏的文字:“四季里,几乎每个孩子都曾迎着童谣的风长大,尤其在夏季,它轻柔贴切,就像那竹床上的凉,干干净净的,躺下去、细腻欢乐就会贴近耳畔,又在外婆的蒲扇边,断断续续地、流入记忆的梦乡。”读过如此活色生香的文字,几乎是不由自主,我的记忆闸门便立刻开启了一段童年之旅。然而说来赧然,随着记忆的涟漪层层散开,我的脑屏幕上呈现的,竟然是小时候在手臂上画手表的那段羞涩时光。
那时候,日子虽然过得清贫简单但却纯粹。那时候,不要说什么智能手表,电子产品等等之类,就是一块30元的“钟山牌”手表,也是一件奢侈品,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够戴得起的。于是,用圆珠笔在手臂上画一块手表,便就成了我们童年时代最珍贵的宝物。依稀记得,当晨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我们嬉笑玩耍的身影之上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只记得那个他,从文具盒里掏出一支圆珠笔,就在自己的手臂上煞有介事地画起手表来。先画一个圆圆的表盘,再画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紧接着再写上那或规整或歪歪扭扭的数字,就这么三下两下,或者说,就这么寥寥几笔,却很快勾勒出了一个既充满快乐,又充满无穷童趣的世界。放学后的教室,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铺满了课桌,那斑斑驳驳的光影里,铅笔芯的灰银颜色在手臂上蜿蜒游动。我们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在彼此的手臂上画手表,是那时集体最欢愉的游戏。大家郑重其事地互相画着,仿佛在履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方框表盘、细长指针,还有那十二个点,在皮肤上轻轻刻下,仿佛真能听到时间的脚步。画毕之后,大家端详着各自臂上的“表”,互相比较着谁的更逼真,谁的更别致,都只为了那一种虚幻而真实的满足感。
我们带着这画在手臂上的手表,奔跑在田野间,追逐着彩色的蝴蝶;穿梭在小巷里,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它陪着我们度过了一个个漫长而又美好的午后,见证了我们用泥巴堆砌的城堡,记录了我们在老榆树下许下的稚嫩诺言。每一次抬手,看到那简单的线条,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和满足,仿佛自己掌控着时间的秘密,能让这快乐的时光永远停留。
最难忘的是我家隔壁的海凤,那天她突然朝我伸出圆滚滚的胳膊,非让我为她画上一块手表不可。至今还记忆犹新的是,当时她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臂,仿佛害怕一丝一毫的呼吸,都有可能会扰乱了圆珠笔在她手臂上的走向,会惊吓了这时间精灵的春梦也似。后来表终于画好了,她先是久久盯着,接着又煞有介事地侧耳细细倾听,似乎竟能听见那无声指针在滴答转动。我们都被她那种稚气而执拗的认真所感染,不敢笑出声来。之后她常常抬起手臂,煞有介事地报告时间:“五点啦!”那神情俨然是掌握时间密码的小主人;纵然窗外太阳分明还高悬着,我们却都装出深信不疑的样子。或许,那方寸之间的涂鸦,已然成了她心中宇宙运转的徽记——一个孩子用童稚之心,第一次尝试掌握那不可见却永恒流动的庞大事物。
于是,其他小伙伴们纷纷跟着效仿,一时间,大家的手臂上都多了一块独一无二的“手表”。我们高举着手臂,互相炫耀着自己的杰作,那认真的模样,那洋溢在脸上的快乐笑容,仿佛真的拥有了世界上最名贵的手表。
“看,我的表针跑得最快!”
“才不是,我的手表才是最准的!”
清脆欢快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那是童年无忧无虑的乐章。
那时候,我们不懂什么是名表的奢华,也不明白时间的珍贵与匆匆。在手臂上画手表,不过是一场充满童趣的游戏,是对未知世界的一种模仿与探索。但正是这场简单的游戏,让我们感受到了创造的乐趣,收获了最纯粹的快乐。它不需要任何成本,却给我们的童年涂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如今,岁月流转,我们早已告别了那段纯真的童年时光。那些画在手臂上的手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每当回忆起那段时光,心中依然充满了温暖与感动。那小小的画表,不仅仅是童年的一个印记,更是我们与过去纯真自我的情感纽带。
在这个快节奏的现代社会里,我们总是行色匆匆,追逐着时间的脚步,却常常忽略了内心深处对简单快乐的渴望。或许,我们应该偶尔停下忙碌的脚步,回忆一下小时候在手臂上画手表的幸福时光,重拾那份童真与纯粹,让心灵在时光的回溯中得到片刻的慰藉与安宁。因为,在那看似幼稚的游戏背后,隐藏着我们生命中最本真、最美好的模样。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有位美女在一个短视频里说过的一段话:“小时候画在手臂上的手表,从来没有走过,但却带走了我们最美的时光……小时候我们真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