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开了,没喊我!
卫艾云
楼下花团锦簇的模样,已经被炎热的天气“征服”。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零星的没有精气神的月季和已经挂果的石榴了,我正准备来附庸风雅一句“花无百日红”,娃突然说,妈妈,你看……我向来对她的“一鸣惊人”嗤之以鼻,她拙劣的演技又想忽悠我,“我心想我才不上你的当,哼!”
娃眼见为不为所动,立马研判出我的不屑,“没骗你,你往东边看,那有花。”看她如此真诚,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这次轮到我尖叫了,好大一片荷花啊!
夏天看到荷花不稀奇,但是眼前的荷花是全部种在大水缸里就比较惊叹了。这种花之人,绝对是爱花很深的人。首先这大水缸就不是容易得的,再说了这种荷花并不简单。娃听我的解释,似懂非懂。
“妈妈,她开了,没喊我。”
“刚刚她就喊你啊,喊你去观赏她们。”我拉着娃的手朝荷花那走去,一边和她说说我小时候的荷花。
我的家乡在安徽,一个小村,村里四周是堰沟、池塘和稻田。
我们家人口多,自然这地也多。爷爷常说人勤地不懒,我们家的每块田爷爷都“精准施策”,哪里适合种两季稻,哪里适合种一季稻,哪里适合栽蚕豆、棉花,爷爷那是一门清。家门口的池塘自然也不能让它闲着,放了鱼苗不行,爷爷还张罗着要种上荷花。大哥二哥我们反对也没用,因为一种上荷花,我们下池塘玩水的地就会被减少,但是爷爷可不听我们的“一派胡言”,爷爷说我撒娇抱大腿也不行。看来有时候我这掌上明珠也一无是处的。不仅撒娇对古板的爷爷没用,我们仨还要被发配去种荷花。
赏花简单,种荷花可麻烦了。
池塘要用水泵抽干水,把塘底要全部翻一遍,这粗话我三叔最在行了。三叔架好水泵,挂上电丝,黑白相间的闸刀一按,池塘里的水就呼呼呼地减少。三叔穿上大背带胶鞋就要开始挖淤泥,他干活的同时,指不定还能在泥里摸个什么宝贝出来,据说三叔有一回摸到了我奶奶洗衣服丢的祖传大镯子,大哥我们仨一边给三叔喊加油一边讨好地端茶倒水,多么期盼能捡个宝贝。等三叔的淤泥挖得差不多,我们仨个小不点就要把旁边爷爷搞好的鸡屎粪一包一包往池塘这边抬,俗话说“三个和尚没水喝”,我们仨约定好,谁也不许占便宜,得守规矩。一趟一趟抬鸡屎粪,累不说,身上可臭了。肥料搞好了,就要把藕种子埋到这泥巴里,等这泥巴有点开裂了,再把之前抽走的水抽回池塘里。大约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这不起眼的池塘里,就会有拳头大小的荷叶冒出来。
后面这荷叶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天一变样,真如那《项脊轩志》里的那句“亭亭如盖”,荷叶一个挨着一个,生怕不知道她们是亲生姐妹。接着,荷叶中间就会三三两两地冒出花骨朵儿。此时是一年中,池塘最热闹的时节。和荷叶争地盘的水葫芦也疯狂地长,水里的泥鳅和鱼也不安分,青蛙就更是闹腾了,从这个荷叶蹦到那个荷叶上,仿佛在向鱼儿们“宣誓主权”。而这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最受蜻蜓们的“追捧”,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具象化。一时间,黄的、黑的蜻蜓和绿色的荷叶、白中带粉的荷花,把我们的池塘装扮的十分美丽。到了晚上,这荷花会老老实实地收起自己的美貌,第二天又会按时开放。爷爷说,看到荷花收苞,我们就不能在外面疯玩了,要老老实实回家吃饭。我们的饭桌就摆在院门口,一溜的小竹椅围着。白天,一大家几十口人各自忙碌,只有晚饭时间大家才能聚在一起。吃完饭,妈妈和婶婶们边收拾边说说白天见闻,爷爷会围着我们说三国说水浒,奶奶会摇着她的专属芭蕉扇给我们赶蚊子。
整个夏天,我们伴着荷香。
娃娃听着我的诉说,感叹着羡慕着。花开花落自有时,其实和周围的人并没有关系。但是想要欣赏到美景,想要享受美好,你得要自己去发现,不然你就会错失很多东西。“你想想,不管我们有没有发现,荷花都会灿烂盛开,独自美丽。”
她开了,不喊你,她还是照样开放啊!

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