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中 观 荷
作者:刘有良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持久又缠绵。即使又逢上周末,梅雨照样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我出家门后只得撑着一柄偌大的雨伞,独自漫步在镇海望海楼下的荷塘边。雨落荷塘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那是一种带着禅意的静,仿佛连时间都放慢了脚步。我站在塘边青石上,看雨丝如何与荷共舞。
初时只是零星雨点,像天上撒下的琉璃珠子,在荷叶上弹跳。那些圆润的叶片便轻轻颤动,将水珠拢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有朵半开的粉荷,花瓣边缘还带着晨露未干的痕迹,此刻又添了新雨,显得愈发娇嫩。雨滴顺着花瓣的纹理滑落,在花心处汇聚,又溢出,像极了美人眼中噙着的泪。
雨渐渐密了。荷塘上升起一层薄雾,将远处的景致晕染成水墨画。近处的荷花却愈发清晰,每一片花瓣都因雨水的浸润而饱满透亮。白荷如玉,粉荷似霞,红荷如火,在雨幕中各自绽放不同的风华。最动人的要数那朵即将凋谢的荷花,褪去艳色的花瓣呈现出淡淡的藕荷色,边缘微微卷曲,像极了古典美人倦怠时轻蹙的眉。
雨丝细密如织,在伞面上敲出《霓裳》的节奏,而荷塘里早已铺开一幅流动的工笔画。那些擎着绿伞的荷,在雨中显出一种特别的灵性。新荷尚蜷着鹅黄的叶尖,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雨珠落上去便骨碌碌滚作一团;盛年的荷叶则舒展如碧玉盘,边缘微微上卷,恰似美人提起的裙裾。最妙的是雨滴在叶心聚成明镜,倒映着天光云影,忽而被游鱼啄碎,又慢慢拼回完整的银河。
毋容置疑荷叶才是这场雨中盛宴最好的舞台。新生的嫩叶还打着卷,雨水在上面聚成小小的水洼;成熟的叶片则平展如盖,边缘微微上翘,盛着满满一汪清水。有风掠过时,这些"玉盘"便轻轻倾斜,将积水倾倒而下,形成一道道微型瀑布。我注意到一片残破的老叶,虫蛀的孔洞让雨水穿行其间,竟织就了一幅流动的纱帘。
雨声越来越急,雨点也越来越大,荷塘便奏响了自然的乐章。大珠小珠落玉盘是前奏,雨打残荷是间奏,偶尔青蛙跃入水中的"扑通"声,则是最妙的休止符。在这自然的交响乐中,荷花们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有的微微低首,像在聆听雨的低语;有的昂首挺立,如不屈的舞者;还有的轻轻摇曳,仿佛在与雨丝共舞。
雨住时,荷塘披上了一层水光。每朵荷花都挂着水珠,在天光中闪烁。有并蒂莲的影子倒映在水面,被游鱼搅碎又复合,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双人舞。突然,"嗒"的一声轻响,一颗水珠从荷瓣坠落,惊醒了栖在莲蓬上的豆娘,它振翅飞起,带起一串细小的水雾。
归途中,我鞋尖沾着带荷香的泥。这香气清而不腻,淡而有韵,让人想起"出淤泥而不染"的千古绝唱。原来千年前的周敦颐,早已道尽了雨荷的魂灵。
2025年6月28日写于浙江宁波
【作者简介】
刘有良 男,1968年6月出生于湖南省城步县。1993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同年分配到浙江省宁波市镇海区龙赛中学工作。担任学校教研组长10年。2000年起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数学教学论方向研究生课程班。中学高级教师。政协宁波市镇海区第六届政协委员。《数学通讯》、《数理天地》、《中学生数学》、《数理化解题研究》、《中学数学》、《中等数学》的特约通讯员,《读书时报数学天地》、《学习报》的特约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