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聋哑哥弟（二）

李习良

《我的聋哑哥弟（一》发表后，不少好友来信，表达了对哥哥弟弟的关注关爱、怜悯牵挂和深深的祝福！本文除了继续讲述哥弟的故事外，把他两个阳光幸福的一面和余生安排也展示给大家，以答谢各位好友的厚爱！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们三个忽然间长大了，再也不为玩具或一件东西你争我夺，甚至是吵架打架了。除了各自摆弄东西外，也力所能及的帮家里干些活，如拔草拾柴，打扫卫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奶奶还教弟弟学着刷锅洗碗、做饭，教哥哥纺线等，因为他两个不会说话，教他们学会自立，将来不受制于人。我则潜心读书，立志将来撑起这个家。

母亲去世一年后，继母来到我们家，不仅没给这家带来温暖和希望，反而经常闹矛盾，起波澜。原来虽然生活中遇到不少困难，但全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家庭和睦，平静如水。继母来后，涟漪不断，经常生活在矛盾、生气和吵闹声中。我虽然名义上跟父亲、继母生活，只是吃饭的时候过去，放下饭碗就回到爷爷奶奶屋里和哥哥弟弟在一起，我们兄弟三个仍然心连心！

哥哥弟弟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却像父母一样具有老黄牛精神，一生脚踏实地，辛勒耕耘，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怕难，不知疲倦，不分昼夜，不管是过去在生产队劳动还是包产到户，都是如此。特别是包产到户以后，起早贪黑，每天在责任田里除草施肥，浇地打药忙个不停。麦收的时候我多数都回家帮忙，那时都是手工割，我还在睡梦中，哥哥弟弟已经把饭做好下地割麦子去了，等多数人下地割麦子，他两个已经割了一大片，所以在人工收割的年代，我家的麦子总是第一个收完。种也是一样，他两个把土地整理得像粉面一样，播种的时候特别省劲，每年的粮食产量最高。后来村上发动建蔬菜大棚，土地留转无活干。哥哥看到我家院子西边有一处空闲宅基地，就主动找到院中三喜兄弟商量，准备整理开发种粮食和蔬菜，三喜兄弟欣然答应。他两个把宅基地用镢头、铁锨深翻，用地排车把人家鸭棚剩下不要的鸭粪拉到地里，又在自家院子里打了压水井，一是生活用水方便（开始还没有自来水），二是把管子通到西边可以浇地，保证增产增收。哥哥非常聪明，他把宅基地划出三分之一种菜，一年四季各种莱都有，我每次回家都拿回来很多菜，至少全家吃一个星期。他两个还搞起了庭院经济，在房前屋后周围下边种上丝瓜，用木棍和绳子搭上架子，每年种的丝瓜和蔬菜吃不了，弟弟就骑上电动车赶集卖。还栽了许多香椿树。我最喜欢吃香椿芽，过去每年都买一二百块钱的香椿芽，自从栽上香椿树以后从来没买过。随着村上蔬菜大棚规模的扩大，有的个体户采摘下来的次品没时间赶集卖，就委托给弟弟，开始四六分成（弟弟拿大头），后来三七分成，再后来人家干脆不要分成了，白送给弟弟去卖。在周边集上不好卖，哥弟两个头天晚上把菜整理好装上车，天不明就起来骑上电动车去茌平赶早市，有时候被城管人员查住，一看是聋哑人就放了。弟弟告诉我以后，我担心受人欺负，便给城管的同志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城管的同志们辛苦了！弟弟是聋哑人，在自己院子里种了点蔬菜吃不了，赶早市去卖，以维持生计，请多关照。谢谢！最后写上我的名字和退休单位及电话。然后交给弟弟，并告诉他有人吵你或打你时拿给他们看一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查他。每次卖菜回来，弟弟高兴的拿出钱合子开始数钱，满脸的幸福和成就感！村上建起鸭棚，开始鸭粪需要人工清理，一个鸭棚200块钱，他两个就主动找养鸭户清理，哥哥去集上买来刮板和长桶雨鞋，两个人一天清理两个鸭棚，收入400块钱，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到去年，因弟弟先后患脑梗心梗，落下后遗症，我劝哥哥不要种地了，好好休息就等于争钱，才把西边院子还给三喜兄弟。

哥哥弟弟虽然不会说话，但是非分明，黑白能辩！谁对他俩好、有恩，总想着报答！家里有事，遇到困难，特别是逢秋过麦三喜兄弟家各种农机具齐全，自己家的不收不种先给他俩收回来并种上，平时浇地施肥，收割打压等小活，他俩主动去给三喜兄弟帮忙，在西边院子里种的各种蔬菜也经常给他们送去。他两个虽然无儿无女，但村上的红白喜事都积极参与。我儿子结婚，添孙子吃面，村上都来了不少人，每逢村上人孩子结婚，不管男女，哥哥总会找人给我打电话，让我查查看礼单上人家拿了多少钱，他就会拿着钱去喝喜酒，随着物价上涨，他也会问问村上别人都拿多少钱，随行就市不少拿。白事也是，及时随礼还账。村上人都夸奖哥哥比一般好人还懂事！

哥哥弟弟的命是苦涩的，不仅不会说话，而且从小失去了母爱，经历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然而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在给你关上了一扇窗的同时，别处又给你开了一扇门！幸好老天把我们弟兄三个安排在一起，同苦共难，生生不息，不离不弃，共渡余生。2005年，我看到家中的老房子已经漏雨，不足以使他两个安度晚年，我毅然决定翻盖成一座北京式四合院，开始许多人对盖这么多、这么好的房子不理解，有人问我，你退休后还回家住吗？我说：“不”！那你盖这么多这么好的房子干什么？我嫣然一笑！没有回答！我心里明白，就是实现我小时候的诺言（我曾经发誓，长大后如果我混好了，一定让他俩过上比正常人还要好的生活，这也是母亲的心愿）。经过十七天施工，连拆加盖，一座北京式四合院拔地而起，在村上屈指可数。搬进宽敞明亮的房子，哥哥弟弟高兴得向我伸出大拇指！后来又按照城市的基本要求购买了家用电器。2004年，我在一次工作检查中得知可以购买社会养老保险的信息，果断决定用弟弟打工争的钱为其买了一份养老保险，现在退休金每月两千八百多元，又赶上了党的好政策，哥哥享受五保户待遇，月生活费近千元，加上每年的土地流转费五千多元，他两个生活无忧！2007年我退居二线后，那时候耳朵还好，又带他俩先后去北京、青岛、泰安、韶山和少林寺旅游，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2018年我已经耳聋不便交流，又和家属一起带他俩乘飞机去海南，领略南海风光，尽可能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精神生活。我把旅游拍的照片挑选加洗后，装到相册里，有人来家他俩就拿出相册给人家看，并比划着坐火车、乘飞机，观大海，登泰山的心情和盛况，特别是见到毛主席遗容的情景，满满的自豪和幸福！

除了一奶同胞真心实意和哥哥弟弟同甘共苦外，上天还安排了心地善良的一家人和他俩共生共存。我和谢贵华结婚后，也是一心一意的善待哥弟，衣服破了缝缝补补，过去每年夏天都要回家给哥弟拆洗被褥，2017年我买车后就拿到聊城拆洗做好送回去，现在儿子的裤子不穿了，家属就将其裁剪成合体的给他俩穿。一九八九年夏天，我出差不在家，过麦时，家属骑自行车带上三岁多的儿子行驶百里回家帮助麦收。儿媳妇每年都给她大爷叔叔买衣服、鞋子，冬买棉，夏买单，衣服鞋子、穿不完，有时候哥哥对我说：“告诉娃娃媳妇（我儿媳妇），不要买了，穿烂了以后再买”。过去我家的穿衣问题难如登泰山，在天之灵的父母和爷爷奶奶看到今天他俩的生活，也会欣慰心安！2018年哥哥患尿潴留住聊城市人民医院，我白天陪护，晚上儿子下班回来就去医院值班，第二天一早去上班。住院十多天，儿子没回过一次家。2022、2023年弟弟先后两次住院，全家人忙着送饭、送药照顾，直到出院。医院大夫、病友和家人看到后，都称赞说，这聋哑人真有福！比有儿有女的还强！

我家添了大孙子以后，家属还在返聘上班，我一人看不过来，就让哥哥弟弟轮换来聊和我一起看，他们两个手里有钱，虽然自己舍不得花，给孙子买吃的、玩的可大方了，所以大孙子从小对他两个爷爷感情特别深，每次来了就抱着亲脸。小孙子虽然没照看，但是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做。时间长了，他两个想孩子，我回家时就把他们两个分班拉来（一般两三个月来一次），周末安排全家下饭店聚餐，两个孙子抢着给他两个爷爷夹菜，还端起饮料碰杯。周一或周二再安排做一次足疗，修剪指甲，然后送他们回家，哥哥一般坐公交车到镇上中学下车，距我们村约三四华里路，然后走着回去；弟弟走路不便，一般都是我开车送回去。村上许多人都羡慕说，有儿有女的好人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已经对哥弟的余生有了安排，现在他两个都能自理就在老家相依为命，将来如果万一不能自理了，就把他俩接到聊城来。我在孟达国际A4区住，2023年又给儿子在东昌府区医院西临孟达颐和嘉苑买了一套一百四十多平方的房子，距前边聊城市最好的鸿福老年公寓只有二三百米，到时候能自理的和我一起过，不能自理的送老年公寓。这样我就能经常见到他俩，否则我心不安！小时候我们三个天天在一起，余生也尽量能经常见面！人生不易，只有今世，我们三个成为一奶同胞，是上天的安排和恩赐！要珍惜这段缘份，因为没有来世！

作者简介：李习良，转业军人，退休干部。信奉：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