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铁兵共岁月
作者 周少力
大约是一九六九年末,父亲调到均县前进中学(现在的丹江口市一中)工作,我们全家就搬到学校居住,铁道兵一师也是在这个时间前后进驻均县,师部和营区、家属区分别在学校左右,距离感觉都在一公里之内。
前进中学当时也有几位一师干部的家属在学校任教,其中两位家安在学校,一位比我父母年轻的老师叫赵飞(音),好像是教数学的,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名发音好像是“大大”,和我家住一栋平房。那时每家是一到两间平房门前再接一间厨房。因为母亲在汉江右岸县缫丝厂工作,当时还没有上学的我跟着母亲在厂里住,两个读书的姐姐随父亲住在学校,周末母亲和我步行二十华里回县城,全家才能团聚,所以和学校的老师不熟,但是感觉赵老师爽朗大方,人很好。
父亲在学校负责,经常晚上开会加班,有一个冬日晚上,父亲不在家,家里厨房不知什么原因起火,熟睡的两个姐姐根本不知道,幸亏邻居们发现后及时把火扑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姐告诉我,当时赵老师端着水盆就从家里冲出来,连长裤都来不及穿。应该是爸爸长年在外,见面很少的缘故,小姑娘“大大”看到穿军装的叔叔就喊爸爸,让赵老师有时挺难为情的。另一位老师姓李,和我父母年龄差不多,非常有气质,那个年代就是一头大波浪。李老师教英语,若干年后成了我中学的老师,惭愧的是我各科中英语最差,肯定不是李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有一次上课提问,我回答的一塌糊涂,把李老师气坏了,操着江浙普通话,敲着桌子说:这学的什么?这学的什么?还是特快班的班干部……
几年后,父亲调离学校,母亲也调到县印刷厂工作,我们全家搬到厂里居住,恰巧厂里也有两户一师家属。县印刷厂不是什么多好的单位,但也属国营企业,虽然是地方国营,在当时还算不错的,我们厂的工人见到城关镇印刷厂的工人都是扬着头一脸的自豪,因为对方是大集体,可见地方政府对驻军家属的安排还是倾斜关照的。两户军属一家丈夫姓唐,先任管理员,后任管理科科长,参加过抗美援朝,妻子姓束,都是江苏人;另一家丈夫姓杨,部队的工程师,江苏人,妻子姓代,好像是云南人。唐叔叔家三个儿子,老三大我两岁,杨叔叔家两个女儿,小的年龄和我相仿。唐家老大较早知青下乡,老二老三和我们一起玩的就比较多了。那时候不重视学习,唐家老二虽然聪明,人很神气,但在学习上不怎么下功夫,文艺宣传队、武术队等旁骛很多。老三憨一点,放假就在家做饭,唐叔叔经常说,小三可以当炊事兵,以后干厨师。老三后面也进了县少年武术队,因为比较壮,经常表演舞板凳。杨家两个女孩学习都还不错,气质也挺好的,也有教养。我对杨叔叔很崇拜,觉得工程师很了不起,因为印刷厂一百多号员工,好象连一个技术员都没有,更遑论工程师了。
我们男孩子一起经常玩的是打乒乓球、羽毛球,下军棋、象棋,另外,还特别喜欢斗蛐蛐(蟋蟀);仲夏到初秋,经常到菜地、乱石头堆里翻找。斗蛐蛐还有些讲究,除了选个大的,还要看产地,即生长在什么地方;譬如辣椒地的蛐蛐相对一般菜地的就好斗一些,尤其有蜈蚣、蝎子出没的地方,蛐蛐就特别勇敢凶猛,大家都求之不得 。捕回蛐蛐后,要找些搪瓷杯、玻璃瓶(要深色的),用湿黄泥铺上一寸左右的厚度,中间掏一个洞,把蛐蛐养起来,平常喂它泡软的大米,还要喂一些红辣椒,激发斗志。当蛐蛐捕捉得比较多时,根据凶猛程度,排成大将、二将、三将等,一轮一轮地对阵比拼。上阵前,经常先把手握成筒状,让蛐蛐在筒中溜几圈,而后再在手上颠几十下,称之谓喝酒,这样晕晕乎乎的蛐蛐往往一下场见到对手就咬。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歪招、损招,例如有些蛐蛐确实没有斗志,我们有时会把它的后肢(大腿)折断一根,这样负痛的蛐蛐往往会发疯似的乱咬恶斗,捕获时就是单后腿我们叫作“单草边”,一般也比较凶,大概是同样的原因,不过这些“单草边”斗架时蹬力就会差一些。以上法子用尽还是不行就只有喂鸡了,所以我们斗蛐蛐时,鸡就在旁边打转逡巡,有时候缸里的大将意外跳出被鸡啄食,气疯的男孩子会拿着棍子,撵得鸡飞狗跳。斗蛐蛐我和唐老三算是高手,后来姑父从山东淄博转业回来,几个表兄弟也喜欢斗蛐蛐,玩这个北方可比我们在行,大家就更起劲了,名堂也越发多了起来。家里到处都是蛐蛐瓶子,夜来鸣声不绝,父母真是不胜其烦。前两年退休时我说要把斗蛐蛐的玩艺儿捡起来,老伴骂我为老不尊,不务正业。
我们院子里有两株核桃树,每到核桃将熟之际,孩子们就开始打主意,背着大人,杆子、鞋子等十八般兵器齐上,把果实、枝叶打得一塌糊涂。到了大人责罚时,谁也不认账;大人们也有办法:把手伸出来!因为剥了核桃,手上的浅黄色一时半会儿根本洗不掉,铁证如山,乖乖地挨揍受罚吧!
因为同住一个院子,唐叔叔和父亲也经常聊天交流,工作上也互有支持。部队条件好,更多的是支持地方。父亲有一次组织修路,施工遇到困难,就是唐叔叔帮助协调,抽调一师的机械施工力量,不要地方一钱一粮,两天就把工程难点解决了。每年夏天,唐叔叔就会带回很多西瓜,那些河南西瓜非常大,动辄四、五十斤,又沙又甜,一个大西瓜可以让院子乘凉的人都吃得舒舒服服,那个场面真是热闹开心,其乐融融。其实除了我们孩子,大人们也有率性的一面。有一次,我家请唐叔叔吃饭,约请的还有水利部十局的一位处长,喝到尽兴时,相互促酒,唐叔叔说,必须服从命令,处长管科长,科长管局长,喝!三人哈哈大笑。
一九七八年中考,我被录取赴武汉读书,七七、七八两年,院子里就我们家考出去两个。唐叔叔对我父亲说:老周啊,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那时,唐叔叔已确定转业回江苏,好象是到筹建中的秦山核电站。十月初我赴武汉,走的那天,家里找了一辆板车,早上六点多钟,拖着一个没刷漆的白木箱,送我乘车。唐叔叔骑着凤凰自行车跟在后面,一直把我送进火车站。待我寒假回来时,他们全家已经离开丹江口了,限于当时的通信条件,不久就失去了联系。算来如果健在,唐叔叔也是年近期颐的寿翁了……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周少力,中共党员,高级工程师,通信行业退休员工。
荐稿 何家坤
编辑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