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辞》
作者:高金秀(甘肃)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鱼肚白就被乌云啃得只剩个边儿。那云来得凶,像是谁把整缸墨汁泼在了天上,浓得化不开,一层层往低里压,压得房檐下的麻雀都缩着脖子,蹲在电线上半天不敢动,爪子把线抓得咯吱响,倒像是在跟这昏暗较劲。风也跟着起哄,从巷口的土坯墙后钻出来,卷着地上的枯叶打转,叶尖扫过积着薄尘的窗台,留下歪歪扭扭的痕,像谁急着要写下什么,却又被风扯碎了。
起初只是零星几滴,砸在院心的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像墨滴落在宣纸上,试探着晕开。可没等那圆点干透,雨就炸了下来——不是淅淅沥沥的落,是成团成簇地砸,房瓦上瞬间腾起一片白花花的水烟,檐角的铁马被打得叮当乱响,倒像是谁在天上擂鼓,震得窗纸都跟着颤。墙根的那丛野菊,原本蔫头耷脑地低着头,被这急雨一浇,反倒猛地抬起头来,花瓣被砸得翻卷,却偏要把根须往泥土深处钻,像是憋着股劲要跟这雨比个高低。
雨里的动静就更大了。村口的土路被浇得泥泞,早起赶车的老汉却扬着鞭子笑,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比他的吆喝还响:"这雨!来得痛快!"场院里的麦秸垛被打得噼啪响,捆麦秸的绳子勒得更紧,倒像是怕被雨冲散了,死死抱着成团的金黄不肯放。最热闹是邻家的鸡窝,母鸡们被吓得咯咯叫,扑棱着翅膀往屋檐下钻,却偏有只刚孵出的小鸡崽,趁乱从鸡笼缝里挤出来,在积水里跌跌撞撞地跑,绒毛被打湿了,像团黑糯米,却把小胸脯挺得老高,仿佛要跟这倾盆大雨较较劲。
雨势最猛时,天地间像挂了道白茫茫的帘子。远处的祁连山峰早被遮得没了影,只剩山根处翻涌的雾气,像条白龙在谷底游;近处的玉米地被雨打得弯了腰,却偏在风过时猛地直起身,叶尖甩出去的水珠像撒了把银豆子,砸在田埂上溅起细土,混着青草味往人鼻孔里钻。屋檐下的水帘子垂得老厚,顺着房檐的木纹往下淌,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溪,又漫过门槛往屋里渗,却被早备好的破布堵着,那布吸饱了水,胀得鼓鼓的,倒像是在替屋子憋着口气,不肯让这雨占了便宜。
忽然就有风吹开道云缝,漏下一缕淡金色的光,斜斜地落在雨帘上。霎时,无数水珠都成了小棱镜,把光拆成赤橙黄绿,晃得人眼晕。地里的玉米叶上,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滚,滚到叶尖就悬着,像谁挂了串水晶;墙头上的狗尾巴草,穗子被打湿了,沉甸甸地低着头,却偏有只蚂蚱蹦上去,抖着翅膀甩水珠,像是在这雨里跳一支急舞。
雨还在下,却把人的心思也浇得活泛起来。蹲在屋檐下补鞋的老李,手里的锥子跟着雨声的节奏起落,线穿过 leather 的声音,倒比平时更脆;趴在窗台上写作业的娃,笔尖在纸上划过,字里行间都带着水的润,连"晴"字都写得格外有力;最妙是灶房里的阿妈,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着她脸上的笑,混着锅里飘出的面香,把这满屋的雨气,都酿成了暖暖的盼头。
这雨哪是水做的,分明是无数跳动的脉搏。砸在地上,是土地在呼吸;落在草上,是草木在生长;撞在人心上,是那些说不出的情绪在舒展——像被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借着这雨,痛痛快快地蹦出来,在风里,在水里,在每一片晃动的光影里,活成了最生动的模样。
作者简介:高金秀,甘肃省天祝县打柴沟小学一级教师,大专学历,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本人兴趣爱好广泛,写作,论文,书法,绘画,唱歌,跳舞,剪纸,手工制作等,都是国家级一等,二等,优秀奖。公开课也比较成功,得到评委好评。在教学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多次获奖。得到大家好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教育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