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外一首）

霍和平

谁在追问河流的故乡？

当水汽盘旋，群山的臂弯正接住流浪的云朵；

当草原铺展，苍茫的胸膛托起水的襁褓。

松针比荒漠多绣千重锦翠，

根脉缝补沙土，暗河在绿荫下安眠。

冰峰是位沉默的乳母，

以雪的乳汁涵养奔流的四季。

待巴音布鲁克摊开无边的摇篮，

天鹅的翅尖便蘸写澄澈，

轻轻拂去，天地间的渴意。

当源头解开大地的衣襟，

当伊犁河谷哼起悠远的谣曲，

我们生命里流淌的，

是整座天空，

与连绵山脉，

永恒酿成的乳蜜。

——那便是，对追问最深的回应，

在喉间化作清甜的天地文章。

牛的意想不到/霍和平

商贩手中的长鞭，驱赶着牛群

伫立笼式货车的牛刍碎最后一口嫩草

在颠簸的路上，栅栏的齿痕

将草原的辽阔深深烙进十三对肋骨

送入遮风挡雨的棚圈后

不再有在风雨中品味花香的浪漫

草料日夜送至嘴边的料槽

它们站着饮水，躺下入眠

棚圈中的犍牛日益增重

喀萨普油腻的手每日揉搓牛背

测量脊椎的弧度，评估肉的增值

精明的心思盘算着投入产出率

随着牙子在买卖的手掌上撮合的拍击

打价逻辑奏鸣钞票的脆响

不再有遮风的圈，更无法

将蹄印，倒退着，踩回草原

归宿必定是厨房的红案

它不会做梦，也意想不到

从围栏到案板之间

还有一段乘车观景的旅程

还穿越自身肋骨的峡谷

星辰在铁签上嗞嗞坠落

饕客的垂涎倒映中，群山已坍缩成

案板——一轮悬垂的冷月

作者简介：霍和平  退休公务员，现居新疆伊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