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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叔田书彦
文/田绿洲
连队的老人谈起我三叔田书彦,眼中总泛起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有摇头惋惜的,仿佛叹息一颗本该升起的星辰滞落尘埃;也有肃然起敬的,那目光中的暖意与敬意,像是看见了人间温暖至深的凭据。
我的三叔田书彦,1945年5月出生于河南项城,今年整整80岁。我父亲兄弟四个,三叔田书彦排列老三,我们这些侄儿侄女们也就顺其自然的叫他三叔。
1961年7月三叔随我的爷爷奶奶还有二叔、四叔、一个表叔、及一位远房大哥一行7人,来新疆投奔我的父母。我母亲黄凤英是1956年的河南支边青年,1957年我母亲把在兰州的父亲田书亮接来新疆,现在又一下接来7人,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后来,我三叔经常给我们念叨,今天的好生活都是托大嫂的福,你妈的恩我们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爷爷、二叔、表叔、大哥先后参加了工作,而我三叔四叔因不到分配工作的年龄,只有在石总场一中继续初中学习,1966年我三叔初中毕业,正赶上文革开始,三叔和同学又到北京串联,接受毛主席的接见。一直到1969年才正式分配到总场一分场一连工作,刚开始月薪20元,1971年工资才涨到30元零3角,也就是人们常说的“303部队”。
1985年底我奶奶突发脑溢血,那时家里最辛苦、最忙乱的,便是奶奶卧床不起的岁月。每日天刚微亮,三叔便已起身忙碌。冬日的清晨往往冰雪满地,三叔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小跑着奔向厨房,将窝在炉灶里的柴火重新拨燃,灶台上熬药的砂锅随着药汁的翻腾而扑哧哧地吐着热气,药香弥漫整个小屋。他小心擎起药碗,药液尚烫,他轻轻吹着气,热气环绕着他冰冷的指尖。然后端着刚熬好的药,他半跪在奶奶床前,柔声轻唤:“娘,喝药了。”奶奶神色憔悴,紧锁眉头,勉强喝进一口便摇头推拒;三叔便端起碗,虔诚地放在唇边,自己先一口一口小口吸尝,接着又凑近奶奶耳边,轻声哄劝,直到奶奶饮尽最后一口,三叔才露出疲惫却放心的笑意——奶奶每一勺药汁的艰难咽下,对他而言皆是生命深沉的回报。
1994年我母亲因病去世,1996年,我奶奶撒手人寰,两位至亲先后离世,对三叔精神上的打击是巨大的,悲痛之余他便全身心的担负起照顾我爷爷的责任。
2005年三叔退休了,由于家庭中的实际情况,三叔三婶便义无反顾的承担起对爷爷的日常的饮食起居的照料。开始,我爷爷是由我二叔二婶照顾,连队条件差,三叔三婶就把我爷爷接到伯爵庄园为他们的长子买的新房里,春夏秋三季每天早上用轮椅推着我爷爷到游憩广场听豫剧,我爷爷爱吃北泉镇的水煎包喝糊辣汤,三叔和三婶就不畏路途遥远从伯爵庄园用轮椅推着我爷爷到北泉镇,后来我爷爷得了白内障,看不到新奇的城市变化,我三叔便不厌其烦的给我爷爷一一介绍,听得爷爷合不拢嘴。
我三叔照顾我爷爷近10年,从未有过一丝怨言,当年石河子电视台和石河子报的记者被我三叔三婶的孝心感动着,几次要采访我三叔三婶,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没人注意到日子如檐下水滴般悄悄流逝,唯有岁月在三叔身上刻下无情印记。他放弃了退休颐养天年的念头,始终不辞辛苦照顾我的爷爷;多少年熬药烫伤的疤,像褐色的标记一般留在他手上,最初是疼痛的烙印,后来却变成了生命深处早已愈合的厚茧。当爷爷93岁走完了他平凡且伟大的一生,那个冬日的黄昏连队的亲朋好友曾指着三叔的背影,声音哽咽感叹:“都说养儿防老,可十个儿也抵不过他这一个儿啊……”
三叔终其一生未曾赢得显赫声名,亦未曾积攒多少财富。但乡里乡亲见到他时流露出的那份敬意,却真实得像山间泉水一样澄澈。三叔默默立于夕阳底下投下的那片暗影里,身形佝偻,白发如霜。有光隐隐勾勒出他的轮廓,苍老脊背上那无声的弯曲,仿佛天地共同铸成一柄沉默的秤杆;而秤砣的另一边,沉甸甸压着的,正是那个笔力千钧的“孝”字——它如千斤磐石重重压在三叔身上,它又如光亮照耀着三叔人生每一段的旅程。

总 编:王立春
副总编:魏赋光
主 编:戴恭义
图 片:牟文美
编 审:周 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