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君老师｜中篇小说 《三换亲》连载（之八）第19—20章
十九
一说相亲，黄老汉夫妇犯了愁：要是让郑桥的相相，大精那一堆，猛一挡，也许过得去。要是谈话，他说话不在板，露了陷，人家不愿意，还是成不了亲。
为此，陈积德到了黄庄，黄老汉夫妇把这个心事告诉了他。陈积德说：“这有啥难头？找个明白人，最好是嫂子，婶子大娘也行，——好好地教教他，领着他去，谈话时，三两句就把见面礼给女家，当紧别让他说多喽。”
这一提醒，黄老汉忽然明白了：能走走过场就算相亲啦。
黄大妈接着说：“那也好，东边他李二嫂子——小宝家娘，是个明白人，南面的二孬家的媒就亏来她，眼看要散，衣服都退回来啦，叫他二嫂子去了一趟，又箍一堆啦。”黄老汉随声附和：“原是。”
黄大妈把领大精相亲的事告诉了李二嫂，李二嫂一口答应了下来。
相亲的日子眼看到啦，李二嫂把相亲应该注意的事、应该说的话向大精交代了多遍，并一再叮嘱：“要是出了差错，媳妇就娶不来啦，你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大精连忙说：“忘不了，记住啦。”并许给李二嫂说：“你要是给我娶家来媳妇，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这天夜里，大精躺在床上，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拉灭灯，一个年轻姑娘向他走来，那姑娘全身新衣服，上身鲜红的褂子，下身深蓝色的单裤，脚下是高跟皮鞋，头上扎着个把子，把子上扎着蝴蝶结，还有一朵粉红色的花。嘴唇抹得红红的，笑眯眯地伸出胖胖的手来拉他。两人笑了又笑，亲了又亲，老是亲不够。他睁开眼睛，什么也没有，原来是个梦。他暗自“嘿嘿”地笑几声，自言自语道：“安心睡吧，明天就是真的啦。”谁知，他刚蒙上头，那姑娘又来啦。这一回，已经是个小媳妇啦，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真可爱，比画上的还美，一个劲地叫妈妈，他从她怀里接过孩子亲了亲嘴说：“叫声爸爸。”那孩子又喊了一声爸爸。他是多么地高兴啊！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梦。他掀开被子，这一回，他可清醒了，想想李二嫂教给他的话，可千万别忘了，谁知想着想着，那姑娘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
这种情形，一夜不知道出现过多少回。谁知，天快亮了，他竟真的呼噜呼噜地睡着了，那鼾声在门外也能听得见。
听媒人说，黄桂林又高又胖，身材魁梧，长得很有福气。拐弯心眼不多，很正直，勤劳，在农村过日子是好样的。结婚后，小两口和和气气，日子会过得挺美满。
郑芳心想，黄大精大概是不精，才用的反意吧。她通过了解，听说他心眼不够数。但究竟如何不够数，她想试探试探。
她做好了思想准备，要盘问盘问他，到底是精还是傻，愿意不愿意，主动权在我手里。
太阳出来一竿子多高了，大精还打着呼噜。李二嫂直接跑到他床前，掀起他的被子，大声说：“还睡着，郑芳找你见面来了。”大精睁眼一看是李二嫂，忽地一下爬了起来，忙问：“真的？”说着，慌得拿起裤子就往头上戴。
李二嫂一把扯住他的裤子：“你慌的啥？人家还没来。快起来打扮打扮。”
黄大精穿上昨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这里扯扯，那里揪揪。洗过了脸，又跑到镜子跟前，这里照照，那里照照，抬头看看墙上贴的美人画，反复比较，自言自语道：“郑桥的闺女，看到我这一堆，一定热啦。”
早晨这顿饭，他勉强吃了几口，就催着李二嫂带上礼物赶快走。李二嫂说：“去早了，除了叫人家看，出漏子，别的有啥好处？”大精这才稳了稳情绪。
快到中午了，才走到郑桥。还没有进村，郑桥的街两旁已经站满了人，都想看一看给郑芳说的这个对象怎么样。刚一进村，就听见有人说，“吆，腰不细，头大膀子粗，看样倒有福。”这时，他挺起胸脯，两肩耸起，像一尊神似的。这时，又有人说了：“要是眼珠子不转圈，就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泥胎啦。”人们的议论，使得他走路也不自然啦，这时，又有人说：“你看，那腿走路，跟木偶人演戏一样。”一阵子，把个大精羞得脸像酱缸子一般。李二嫂在家教给他的见了老婆问个好，见了老头让支烟统统忘记啦。李二嫂只好催他赶快走。
幸亏郑老汉明白，赶快让人把他领到客房里坐下。人们还是伸头探脑地议论着这位新来的客人。大精呢？两只眼睛一个劲地打量着哪位姑娘有二十来岁，穿的衣服新。
郑芳在对面的屋里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李二嫂过去，联系了一下情况，指着大精对郑芳说：“黄桂林来了，您俩到屋里说说话吧。”
男劳力渐渐走散了，剩下的几个妇女和小孩也被劝走了，郑芳随李二嫂进了客房。李二嫂对大精说：“这个就是郑芳。”
大精忙站起来说：“郑芳，你好！”
郑芳点了点头。
“这位是黄桂林。”大精也站起来点了点头。
接着，李二嫂退到了屋外，关上了一扇门，另一扇半掩着，李二嫂就在门外边的不远处。大精能清楚地看见。
这时，大精的两个眼珠子也不动了，目光一个劲地盯在郑芳身上，李二嫂教给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二嫂急得在门外直打手势，大精根本就没朝那儿看。
屋里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似的。
“你叫黄——什么啦？”还是郑芳先开了口。打破了屋里的静寂。
大精这才猛醒：“我叫黄桂林，小名大精。”
“今年多大啦？”郑芳又问。
“二十八啦”，大精爽直地回答，李二嫂在门外一跺脚，大精一抬头，看到李二嫂伸出食指和中指两个手指头，忙改口说：“不是不是，二十二啦。”
这些，郑芳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猜想，一定是二嫂教的。又忙问：“二十二，属啥的？”
这下，大精可慌啦，来以前，李二嫂根本就没教他。他呆了，不知道郑芳问的什么意思。李二嫂在门外这样比划，那样比划，他就是看不懂。只好小声说：“属小龙的。”大精听不清她说的啥。郑芳又问：“你是属啥的？”大精看自己的手在桌子上放着，这才急中生智，忙说：“我是属桌子的。”
“属桌子的，”郑芳暗自发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又问了一声：“你二十二，我二十，咱俩谁大？”
这回，大精答得很爽利：“我大。”
“大几岁？”郑芳又问。
二嫂子在门外又伸出两个手指头，大精抬头朝门外看了几眼，才答：“两岁。”
郑芳心想，这黄桂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这么多心眼，典型的二百五，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白头到老呢？
就这么一小会儿，李二嫂着慌了，心想，不能让他们再继续谈下去，于是，跺了一脚，用手拍了拍乳房部分，意思是叫大精把见面礼掏出来给郑芳。
黄大精忙把一个包有一千元人民币的小手巾掏出来，往郑芳手里送。
郑芳一摆手，意思是：你把它带走吧。
这时，李二嫂大步走进屋里，伸手把手巾包从大精手里接过来，往郑芳兜里塞，并说：“这是俺大兄弟的心意，别嫌少。”
郑芳这才说：“看嫂子的面子，先放这儿保存着吧!”
二十
一天，郑芳远远地看见李纯方骑着自行车从她门口路过。
郑芳大声喊：“纯方”，李纯方听到喊声，停住了脚步，郑芳迎了上去。
“郑芳同志，你好。祝你和黄什么林同志白头到老，和好百年。”李纯方非常客气地说着，扭头就要走。
郑芳满含深情地望着李纯方，两只眼睛里透出炽热的光芒：“纯方，你不要误会。你要知道我的哥哥……”他停下了脚步，郑芳向李纯方说起与黄大精见面的事，又谈到自己的打算。并向他吐露出自己对李纯方的一片真情。李纯方时而点头，时而表现出不安。郑芳表示：“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并表示，到黄家以后，一定想办法周旋，做到跳进黄河不沾泥，等过了三天，就不再蹬那个门。李纯方回答说：“我等着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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