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亲爹!》
作者:刘志永
继父,是在我9岁那年入赘到我家的。
而我的生父,在一次煤矿透水事故中生命永远定格在37岁,留下母亲、我和2岁半的妹妹。
经好心媒人介绍,继父成了我家的上门女婿,听说是因为继父家兄弟六个,继父的父母为五个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后,已经累得接近油尽灯枯,只好把老六送去作上门女婿。继父和母亲结婚时,还是“黄花大小伙儿”。
继父,为了哄我和妹妹开心,经常在村里小卖部买一些水果糖,我则以吃了糖坏牙为托辞,拒绝继父的善意;反而是妹妹没心没肺的,继父给什么都开心的接受。
很快,到了上中学的时候,我就到了县城去读寄宿学校,只是没钱了回家拿生活费,尽量避免与继父有交集。日子在平常、平淡、平凡,来到了高三,我在同学的感染下,也疯狂的迷上足球。1998年法国“世界杯”足球赛,熬夜看足球比赛自不在话下,还逃课踢球,学罗纳尔多的盘带过人、模仿齐达内的头球攻门、学里瓦尔多的桑巴球技、学博格坎普的艺术踢法、模仿欧文的单骑闯关……进球后与队友的击掌、观众的欢呼,让我忘乎所以,早把功课抛在九霄云外,成绩自此一落千丈,班主任通知了家长。
记得那天下午,继父是夹着笤帚到学校的,在操场上逮到逃课、正在踢球的我,二话不说,用笤帚疙瘩一顿开打,薅着我的脖领子拎到教室,我试图反抗,继父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根本无法挣脱。跟班主任讲:“我是他爹、后爹,再敢逃课,告诉我,看我打不死他!”
1999年高考,我只考了400多分,无缘公办大学,收到一家民办三本的录取通知书,打开入学须知的缴费清单,学费、住宿费、书费、保险费、军训服装费等合计26900多元,母亲看了叹口气道,一年这么多,再加吃的,四年下来岂不是十多万,家里这情况你也知道,要不然别读了。
继父接过录取通知看了又看,憨憨地笑着说,“老婆,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年,我藏了点私房钱。”继父到谷仓里,扒了老半天拿出一个破布包来,里面裹了一卷卷的钱。然后接着说,“民办大学他也是大学呀,咱家可算是出了大学生了!这钱拿出来正好用上。但是,我这点儿钱,也勉强够你两年花的,后两年需要你在学校不忙时打点工解决,先上学,反正倒时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拿着继父递过来的学费,谨遵教诲,靠在学校食堂打零工解决了吃饭不用花钱的问题,知道钱来的不容易,勤学苦读拿了三年的奖学金,发广告传单、在培训机构做培训老师、做家教,顺利完成大学学业又读了三年的研究生,之后在南方工作、定居。
妹妹也在继父和母亲的关照下,一天天成长,读了师专,毕业后在家乡的小学教语文;前几年妹妹也结了婚。
2021年,“口罩”期间,母亲因病去世。妹妹结婚后,家中就只剩下继父一人了。我多次提出要接他到我工作的南方小城来,他总是说:“去外地连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在家多少干点农活,邻居们打打扑克、聊聊天多好!”
2025年春节,我带着妻子、孩子回家乡与继父一起过年。
堂哥(二伯的儿子)拉我到他家吃饭、喝酒。席间,堂哥跟我说:“兄弟呀,年前我看那老头子,可快把家卖空了。”
我说:“微信视频聊天,见他捡的矿泉水瓶子、纸板堆了一堆,你嫂子(我老婆)爱干净,担心嫌弃,我让他把废品都卖了的。”
堂哥有点着急的说:“那老头子卖的可不光是废品,拖拉机、种地的悬耕犁、播种机,全卖了呀!”
我说:“他现在上了年岁,也种不了地了,我让他卖的,趁现在还能用,当二手机具还能多卖点钱,再多放几年,不能用了,就成废铁更不值钱了。”
堂哥说,“总感觉那老头子不靠谱,你妈又不在了,你给他撵走,得了。”
“我给他撵哪儿?”我拍桌子大怒,“那是我亲爹!”
作者简介:刘志永,男,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教师,广东锦诺律师事务所律师,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