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高金秀,甘肃省天祝县打柴沟小学一级教师,大专学历,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本人兴趣爱好广泛,写作,论文,书法,绘画,唱歌,跳舞,剪纸,手工制作等,都是国家级一等,二等,优秀奖。公开课也比较成功,得到评委好评。在教学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多次获奖。得到大家好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教育中去。
《火塘与讲台》
文/高金秀(甘肃)
父亲的教鞭在黑板上划出火星,母亲的火塘在灶膛里燃着星光。八口人的日子,是父亲用红墨水批改的作业,是母亲在铁锅里翻炒的月光。三个姐姐踩着露水去挑水,两个哥哥的肩头压着比山还沉的粮袋,而我总在父亲备课的油灯下,数他鬓角新添的霜。
天祝的冬夜能冻住马尿,父亲裹着军大衣在漏风的教室里刻蜡版。母亲把最后一块羊皮垫在大哥的犁耙上,自己踩着芦花鞋在冰碴里拾柴。那些年,火塘里的红薯香混着油墨味,在土坯房里煨出滚烫的希望。
后来我接母亲进城,她总对着燃气灶发怔。直到某天,她把父亲的老花镜擦得锃亮,又在阳台上支起小铁锅炒青稞。烟火气里,父亲翻着泛黄的教案本,母亲哼着走调的民谣,阳光穿过他们佝偻的背影,在地板上烙出两团跳动的火苗。
父亲节的酒烫在壶里,父亲摸着我买的羊绒围巾,突然说:"比当年裹的破麻袋暖和多了。"母亲笑着往他碗里夹块红烧肉,油星溅在教案本的折角上,像极了火塘里跃出的、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讲台边的老座钟》
文/高金秀
父亲书房的老座钟停摆五年了,铜制的钟摆垂在半空,像悬在我心头的一枚休止符。每到父亲节,我总爱坐在他生前的藤椅上,看阳光在钟面上游走,恍惚间还能听见那"滴答、滴答"的声响,混着粉笔灰在空气里轻轻摇晃。
他的教龄比我的年龄还长。七十年代的村小,教室是破庙改的,钟摆是用麻绳系的半截铁轨。清晨五点,父亲摇响铁轨的声音能穿透整条山谷,孩子们踩着露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裤脚沾着带刺的苍耳。他总说,这钟声是山里的晨读铃,也是叫醒太阳的号角。
座钟是1985年教师节发的奖品,木壳上的"优秀教师"字样被岁月磨得发亮。父亲把它摆在讲台右侧,粉笔灰落了厚厚一层。上课时,他会突然停下板书,指着钟面说:"看,分针走到'3',该教你们背乘法口诀了。"孩子们就跟着齐声背诵,声音撞在土墙上,惊飞了梁间的燕子。
记得有年暴雨冲垮了进山的路,父亲背着自制的木筏,把困在对岸的学生一个个接过来。那天座钟停了摆,他用煤油灯的火苗烤干受潮的机芯,嘴里念叨着:"时间可不能泡了汤。"当钟摆重新晃动时,已是凌晨三点,窗外的雨还在下,他却在灯下批改起了作业。
退休后,父亲总爱坐在钟前备课。明明已经没有学生,他却坚持要写教案。有次我问:"爸,您还教谁啊?"他指着钟面笑:"教时间啊。"阳光穿过玻璃罩,在他银白的头发上跳跃,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指节,正轻轻叩击着木质钟壳。
临终前,他攥着我的手,断断续续说:"把钟...挂到新修的村小去。"如今那座钟悬在明亮的教学楼前,铜摆每摆动一次,就有琅琅书声从窗子里飘出来。年轻的老师们不知道,这钟声里藏着多少个披星戴月的清晨,多少双冻红的小手,多少张被知识点亮的脸庞。
此刻我擦拭着钟面,指尖触到某处凸起的痕迹——那是父亲用钢笔刻下的日期,1999年9月10日。那天他带着学生在操场种了棵槐树,如今树干已有碗口粗,树冠像把绿伞,为孩子们遮挡着高原的烈日。
风从纱窗缝里溜进来,老座钟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沉睡的时光被轻轻唤醒。我望向窗外,远处的山岗被夕阳染成金色,恍惚看见年轻时的父亲,正背着木钟,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学校走去,身后跟着一群蹦跳的孩子,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座钟的钟摆里,融进永恒的光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