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路等学,中共党员,甘肃省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正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农业区域经济研究,食用菌品种选育及栽培发术研究与推广。发表论文和网络文章百篇以上。
回望亲缘破碎后的暮年省思
文/路等学(甘肃兰州)
序:麦场边老柳树下的旧梦温床
小时候,打麦场的土腥味里,泡着数不清的暖。家门长辈扬声一唤,满场疯跑的孩童便潮水般涌来;农忙时乡邻相帮,汗水砸在麦秸上,和着老柳树的沙沙声,喝着老苔眼清凉的泉水——那石岩间沁出的琼浆,织成最浓的人情网。那时,五服亲缘是血脉拧的绳,乡邻乡情是土生土长的暖,像打麦场边老柳树的根,死死攥住 “纯粹” 与 “靠谱”,把情分焊成心里的铁锚。
惑:半世纪后的凉薄照面
五十年后归乡,原想捞回旧时光,却被现实兜头浇了冷水。曾热络的家门亲戚,见我退休无权,寒暄里掺了冰碴;乡邻的笑,知道我没了 “办事” 本事,眨眼间收进皱纹里。那些以为牢不可破的亲缘乡情,不过是利益的皮影 —— 能解人难、给人好处时,你是 “自家人” 能攀的枝;没了利用价值,转身就成背后编排的 “外人”,情分碎得比麦秸还脆。
犹记得,当年在省城扎根时,竟有老家远亲近邻循着地址找来。他们跋涉数百里,带着乡音叩响我的家门,只为托我办件城里的差事。那时,我满心感动,热茶相迎,闲聊时问起父母近况、家中琐事,他们总是含糊带过,未提登门探望。如今想来,那些闪烁其词的回应,早已埋下现实的伏笔——他们能跨越山海寻我相助,却不愿多走几步问候我年迈的父母。而当我退休失势后,这些曾远道而来的面孔,看我时的眼神,竟比陌生人更疏离,比面对我父母时更冷漠。
更令人黯然的是那些托付。谁家孩子到了入学年纪,想在城里觅得一所好学校,从报名材料准备到托关系疏通;谁家老人被疑难病症缠身,急需挂上专家号、寻个床位;又或是哪家青年走出校门,渴望在城里寻得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这些事看似细碎,实则件件如巨石压肩。为了办妥,我常常连续数周往返教育局、医院与人才市场,反复核对材料、排队等候,甚至在凌晨便守在挂号窗口前。托关系时,不得不厚着脸皮敲开许久未联系的熟人之门,赔尽笑脸递烟斟茶,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维系人情。每一场饭局的花销、每一份逢年过节送去的礼品,都默默记在自己的账上。而那些人情债,更是像无形的绳索,压得人喘不过气。乡人们临走时总红着眼眶说:“等事情成了,一定好好谢你!” 可当孩子顺利入学、病人康复出院、青年穿上工装,那些滚烫的承诺便随时间冷却。再相见时,他们匆匆擦肩,仿佛那些焦头烂额的日夜、那些垫付的金钱与欠下的人情,都不过是一场无人在意的旧梦。
思:亲缘利益的扭曲共生
五服亲缘,本是血脉串起的情,却在日子里变成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量着好处给情分。乡邻乡情,曾是乡土最厚的底,如今也被利益啃出洞。是时代撵碎了温情?还是人性本就揣着 “利” 字活?城市化的风卷走了乡土的憨,利益至上的雨浇透了亲缘的根,情分的秤,渐渐往 “利” 那边歪。
悟:暮年惊觉的悲凉清醒
活到这把年纪,被落差砸得生疼,也终于醒了:从前奉为宝贝的 “纯真情谊”,不过是没经事的童话。但不是要否定所有,是明白亲缘乡情的好,得拿真心护着,别让利益当蛀虫。给后来人的警示就一句:别把情分种在利益的沙里,真亲缘、真情谊,得踩碎 “利” 字,把根扎在理解、尊重的土里,活出个人情味儿。
尾:柳下残梦与微光期许
家乡的夕阳,照旧落在打麦场老柳树上,可树下故事早变了腔。我不再死磕 “纯真情谊” 的幻想,却盼着:利益和现实的夹缝里,能冒出几株真诚的芽。哪怕弱得像柳梢的风,也是亲缘乡情该有的模样,提醒咱:岁月再颠,也别丢了心里那点真,守着它,才叫没白活这遭 。
亲缘省思
少小场边情似酒,柳摇泉冽笑声稠。
攀山涉水寻吾助,问父询家语带羞。
托事求医多困厄,耗神散财独怀忧。
事成诺逝如秋露,暮岁方知利作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