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历:毕春生,男,1972年10月出生,山东巨野县人,中共党员,本科学历,1990年从军入伍,毕业于山东济南陆军学院,2000年转业到巨野县科技局工作至今,自幼热爱文学,特别对诗歌、散文、新闻报道情有独钟。个人爱好主要是写作、旅游、书法和健身运动。
追忆我的父亲 文/毕春生
父亲的照片搁在抽屉最里层,已经发黄了。那是一张二寸的黑白照,边角微微卷起,像一片枯叶。照片上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党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的脸很虚,眼睛却亮得出奇,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笑着,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既不是欢喜,也不是悲伤,倒像是认命后的坦然。父亲是村支部书记,官不大,管的事却不少。谁家吵架了,谁家地界不清了,谁家孩子上不起学了,都要找他。他常常天不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来。我那时还小,只记得他回来时总是拖着疲惫的身子,鞋上沾满了泥。母亲端来热水给他泡脚,他便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泡脚一边发呆,好像有忙不完的心事。家里穷,这是不消说的。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张嘴就要吃饭。父亲的工资好像少得可怜,常常是发了工资没几天就见了底。母亲会精打细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可还是不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母只能依靠去地里干活,种些菜补贴家用。我常见他弯着腰在地里忙活,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把衣服浸透了一片。甚至到了夏天,为了省钱少买衣服,他干脆光着背,任凭紫外线照射,依然自得其乐,不改初心。他很少和孩子们说话,但说出来的话总是很有分量。记得有一次,村里有人送来一筐苹果,说是感谢父亲帮他解决了宅基地的问题。父亲死活不肯收,那人硬是放下就走了。父亲连夜又把苹果送了回去,回来时已是半夜。我听见他对母亲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咱穷是穷,但不能没了骨气。"他的病是慢慢加重的。先是总说口渴,喝多少水也不解渴。后来是瘦得厉害,衣服穿在身上直晃荡。村卫生所的医生说可能是糖尿病,得到县医院看看。父亲摆摆手说没事,吃点药就好了。他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耽误工作。直到有一天,他在村委会晕倒了,大家才硬把他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很不好,糖尿病引发了冠心病,心脏已经不堪重负。医生说要住院治疗,父亲却坚持要回家。"住院太贵了,"他对医生说,"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上学呢。"医生拗不过他,只好开了些药让他带回去吃。那些药,他并没有按时吃。我常常看见他把药片掰成两半,说是这样能吃久一些。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走路也越来越慢,可还是坚持每天去村委会。有时候走到半路就得停下来歇歇,喘得像拉风箱一样。他走的那年,是我从军的第二年,那是个阴雨天。等我接到父亲的告急电报赶到家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只是眼睛没有全闭,好像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儿女。不知是父亲的离去感动了上苍还是到了雨季,父亲下葬时,突然瓢泼大雨,弄得整个帮忙的人都很狼狈,当时我还有些憎恨,为什么老天爷也和我们过不去,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下呢?后来听人说,这是好事,下雨下的是财,保佑自己的孩子日后定有财运。父亲离世后,村里来了很多人。有干部,有村民,还有我们这些孩子都不认识的人。他们都说父亲是个好人,是个好干部。葬礼上,有人念了一长串父亲做过的好事,我听着听着就哭了,不是因为这些事,而是因为想到他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面条了,再也听不到他讲的励志故事了,再也看不到我们长大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暗暗发誓,一定在部队好好努力,干出个人样来,不能辜负父亲的养育之恩,让在天之灵的父亲在九泉下安息。后来,我们兄弟三个都走出了农村,有了体面的工作。村里人都说这是父亲积的德。我想,也许吧。但我知道,真正让我们走出去的,是父亲用他的生命换来的那点微薄积蓄,是他临终前对母亲说的那句"一定要让孩子们读书",是他那一身病痛却从不抱怨的坚韧。现在,我偶尔还会梦见父亲。梦里他还是那样慈祥,穿着那件补了又补、缝了又缝的粗布衣,胸前别着党徽。他站在大队部,通过高音喇叭宣传计划生育政策,搞好夏粮征收,传递普法教育,关爱弱势群体。我时常一个人偷看父亲的照片,试图去寻找来时的路。我喊他,他不应,也不回头。想象如果他还在,会是什么样子。但想象终究是想象,就像那张照片,永远定格在了过去。我多想亲口告诉他,我现在生活的是多么的幸福,有车有房,衣食无忧。抽屉里的照片越来越黄了,像一片正在枯萎的叶子。而我的记忆,却越发清晰。父亲节到了,祝愿全天下的父母都幸福安康,长命百岁,共享这难得的盛世繁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