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兴
磨镰港—潘家湾的地标
蓝片岩晶闪亮着豪迈,在潘家湾后山西头裸露的形骸,见证与木兰山九亿年地质神奇造化。大别山余肺的隆起,突兀在仙河中段。名岳风骚,雄峙在荆楚大地。
磨镰港是潘家湾的代词,文化地标。在黄陂长轩岭河东,与长轩岭中学隔水相望。潜藏着山川毓秀,其中的妙诣,自不可言。
山有多高,水就是有多高。自然的潜水泵,非人力所能及。木兰山最高峰祈𠻸顶582.1米,是周围群山的王者。在其脚下,一条潺潺的小溪,蜿蜒着5、6里的流程,向西注入滠水。经过潘家湾的地段,故名“磨镰港”。
由栗子园发韧,沁出了山泉,涓涓细流,水滴石穿的功夫,顺势开拓了前行。流经汪家冲、徐家冲、潘家湾、陈家港四个自然湾,在山冲里面穿行。沿途隐匿的暗泉,源源不断输送动能,在冲畈田野中徜徉。
空山的松风呼啸,幽谷的翠鸟啁啾。蝉噪晌午的寂寞,牛耕原野的铿锵。鱼儿自由摆尾起舞,虾子无虞地逐波。蛇在石罅中修炼,龟在洞穴中养神,青蛙在泥泞中惊蛰,水凫不时的游弋。洪荒的万籁,似乎鲜有打破。
据湾里老人讲,上世纪六十年代,挖地时曾刨出陶壶、陶碗等。考古队还来鉴定过,大约相当于屈家岭与石家河之间的文化,距今4300年之久。
这里最早的居民是谁?有人隐约的告知,三苗部落曾经栖息。怎么消失,无资料考证,尚不得而知。
据父亲说,在潘家到来之前,曾有一个熊家湾,是楚国贵族的后裔。顺华叔也讲,上人也说过,后来来仅有熊氏一家。不知怎的,在瘟疫中谢了。湾里老人都有此说,上辈人的口头传承不无道理。
还是一位风先生经过此地,停留时,曾对湾长者解秘其中奥妙:熊氏,火者;磨镰港,水者。上有汪徐二冲,三点水加两两点水,五行水德独富,;下游又有潘家湾、陈家港九点水,如此相尅,岂不昭然若揭乎?
明洪武二年,政府大移民,江西填湖广。从饶州府筷子街到黄陂长轩岭泊沫港,康熙五年,又有一位始祖分香到了滠水河东磨镰港,另起炉灶,这就是今天的潘家湾。据《黄陂地名全书》记载:在1970年统计,已达148人的人丁兴隆的最高峰值。明清两代的播迁,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毗邻滠水咫尺,聚族而居在三面环山的圆椅型台地上。坐北朝南,湾前平畈空阔。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一条溪水自东向西环抱而过,藏风聚气,堪與学问,一看便知。冲畈良田与河畈平畴天然过渡,难得的好地方。
傍水而居,傍水而耕,繁衍着世代。先人在明淸交替的战乱后,筚路蓝缕 以启山林开垦这片土地,炊烟袅袅升起着丰收的希望。
这条小溪,是一个相对的独立单元。在小溪上架起三座青石板桥,汪徐二冲各一座,良田一座,潘家湾一座,串珠成了流域文化。
小溪的流域文化,有三大品牌:渔樵耕读、佛道香火、年节庙会。上游的汪家冲上下湾,汪罗两姓,有800多号人,徐家冲吴姓,200多号人,下游的潘家湾140多号人,陈家港也超过180多号人。
清同治以前,各个湾都建有祠堂。去年,塔耳汪家稻场请我帮忙修族谱得知,他们们就是躲避闹太平天国从汪家冲迁来,每年都要到汪家冲祭祖上香。徐家冲祠堂是一个中心点,祖辈不少人还在那里上过私塾呢!我们湾里潘运义先生曾在良田仰山寺执教,享誉乡邻的老夫子,附近湾不少是他的弟子呢!
耕读走岀了潘家湾,走出了黄陂,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我的伯祖潘修武,先后从事律师、税务、警察、军界。临行前写下“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死不还。朽骨何须埋故土,人生到处有青山”的悲壮。随军参加湖南衡阳会战,在日军的猛烈炮火中,壮烈殉国,应验了他的籤言。
普通人物因读书而向善。走出潘家湾却不忘乡情。潘宝楚、潘奠成两位前辈在汉口做生意,只要潘家湾的人到来,连忙满招待。
留在潘家湾,建设潘家湾的也是一道风景。潘宝康、潘邦武两位贤达执牛,竭力从各方面捐款集资,由安畔山打通第一条快捷通道,抄直赶近回家。这份功劳,不会被岁月洗磨。
离土不离乡,为乡亲们做点好事,让人念记。潘奠生当上长轩岭农会主席,潘桃生担任长轩岭经委领导,潘奠和在北部某水库当领导。
小小潘家湾,由转业军人到大队民兵连长、治保主任,村支部书记,在基层滚爬了一生。潘邦武、潘四和接力着村官的故事。
新生代更是強龙胜祖。受过高等教育的一汪水,什么985、211院校不乏后起之秀。听说潘友生、潘解生的孩子都混得不错。我的儿子潘天一也留学过美国,飞上蓝天。
图腾篝火,是农耕的盛会。潘家湾西头犁稼陇有一座土地庙,下界小神,管领着稻菽丰稔。童年,祖母牵着我敬土地菩萨。在潘家湾对面小山旁,有一座仙关寺,供奉的是八仙与关羽;在良田建有一座仰山寺,供奉的是山神;在徐家冲有一座东岳庙,神龛上坐着威严的东岳大帝。
民俗活动,是乡村最隆重的节日。每逢元宵社火,八月初一木兰山开山门、亮子会,这里每个湾都提前一天举着龙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浩浩荡荡地朝山。潘家湾、陈家港必先上仙关寺,再上仰山寺。陈家港、范家田朝山借路潘家湾地界,依序上山,经卢何湾到到张家冲,上准提阁、雷祖殿拾级盘桓。数百条条龙灯照亮了夜空,磅礴在一代又一代的热情。这种盛况,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才落下帷幕。
田相搭界,过水是常有的事,打个招呼也就行了;山林接壤,互不跨线,遵守着潜规,也相安无事。搬不走的邻居,在相泯一笑过去。
据我们屋里一位颤抖手的老婆婆讲了一个故事:民国时期,有一支国民党部队,在仙关寺旁露营。在漆黑的夜晚,突然见到不远处闪亮着金光,湾里狗叫不停。士兵准备开枪,团长连忙制止。命令取来探雷器,找到位置,挖出一个五尺长的金铜人,赶紧用帆布包好。团长严厉嘱咐,谁也不许乱说,否则枪毙。到清晨,悄悄开拔走了。
1954年特大洪水,从张家冲出来两条龙,一大一小潜伏大河向南游动,波一峰高一峰。一个挎盒子炮的干部,看见水面露出龙角,向着河心开了一枪。顿时,掀起了十几丈的水柱,两条龙腾空而起,四只眼睛如大红灯笼一样,照亮夜空。
解放后七十年,都隶属一个合作社、片、管理区、农业生产大队、行政村范围,往来自然密切起来。黄陂大型水库工程建设,民兵训练、派出劳力参加国家省地重点工程建设,青壮年年不期而遇,久而久之,成为朋友。大队、村开会,坐在一起,交流的机会也多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得到父老长辈的照顾帮助,我不会砍柴,辈长的三和、奠坤、奠齐具和帮凑把子。那一份真诚,让我终生难忘。
在良田建大队部、加工厂、小卖部等公共设施,潘家湾、陈家港、徐家冲、汪家冲、卢何湾、张家湾、黄家湾抽调劳力,抬石头运砖搬瓦,参加土木工程建设。热火朝天的场景,也认识了许多素昧平生。
农业学大寨,艰苦创业的标杆。全大队各小队派出劳力到杨树陇建茶园,几百人挥锄开垦梯地,一字排开的五线谱。人海战术的壮观,以后镜头都不能复制。
春耕大忙时节,数十架龙骨水车,在沿线摆开了龙门阵。架子水车坐着三个大劳动力,脚踏着葫芦转子,刨子子卷着哗哗的流水,奔向田中。《天工开物》的画图,原生态的科学体验,无缝对接祖先的劬劳,当今青少年看不到这种弥足珍贵。
划行器栽秧,姑娘们整齐如一,弯腰一线的动作,阅兵分列式一样,映照在水面。坐在秧马在田中驰骋,七仙女列队下凡的灵巧,那就是公社精神的创作。老把式紧握着犁把,黄牛步履铿锵地拖着搀头掀翻沉睡的泥土。田园牧歌的夕唱,集体劳动号子,悠扬在田野。
我驮着沉重的水车跨沟过坎,一人用双把在烈日下车水。忍着酸疼把一斗五殆荡着玉鉴琼田,心里喜滋滋由然而生。收割季节,担着一担100多斤稻谷上垛,在后面紧追的呼吼声中,黑云压顶、山雨欲来回荡中,爬梯把谷堆上高峰。
小时候,与祖母一起,留守潘家湾,大孙相依为命。她迈着小脚,在磨镰港提水润菜,步履蹒跚在田埂上,印象刻在我的心中。祖母呼喊我吃饭的声音,永恒的电波难以消失。下乡与祖母生活的岁月,每一细节,依稀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磨镰港的青石板桥,祖祖辈辈留下的脚印,诉说着多少人的经过,石埠上照影着碧波;从童稚天真到两鬓斑白,一本相册留在溪中存档;拦截来水的石坝,漫溢着断崖式的飞瀑,在波澜不不惊中倾诉着衷肠……
小溪与蓝片岩动静相宜,天荒地老。生长在这片土地上,听到溪流的弦响,震动心扉在魂牵梦绕。在溪边磨镰的霍霍声音,钩起昨天的回忆。钩沉往事的打捞,是让潘家湾的历史,不留下中间的空白,如溪水一样,在干旱长久中不曾涸竭。
夫子台的钟声缥缈,小溪投入仙河的怀抱。从这块土地上走出的潘家湾后人们,对根的眷恋,反哺曾经生养的土地。不辜父母给予的生命,去创造辉煌,面向未来。让自己的一颗星星,璀璨在银河,让小孩子们数星星,知道昨天的故事。
(本文得到潘邦武、潘顺华、潘又生、潘三和的帮助,提供相关资料,一并衷心感谢!)
2020年3月29日
防疫客寓黄陂木兰乡小寨村蔡胡湾
潘安兴,(自号木兰山樵),1949年10月11日生。湖北黄陂人。当年老三届,经历知青上山下乡,招工进厂,下岗打工,招聘到政府部门工作。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湖北报告文学学会理事、黄陂辞赋学会会长。著有《中华大家庭赋》全书234万字待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