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永庆坊 让城市留下了美好的记忆
文/池朝兴
2025年4月7日
阳光甚好。我与妻从如意坊地铁口钻出地面,便遇见一位中年妇人。她听得我们问路,便道:"跟我来,走近路。"于是引我们前行一段,又指点向右沿涌边走去。广州荔湾人向来如此,指路时总爱亲自领一程,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尽地主之谊。
永庆坊果然热闹。旅游团的小旗子四处招展,游客们举着手机,对准每一处砖瓦。导游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讲解着此地的历史。我站在入口处,望着那些翻新的西关大屋,青砖墙上爬着几株不知名的藤蔓,倒也有几分古意。
这地方原是随着中西贸易繁盛而生的宅区。秦汉时,此处尚是江海连天,南朝达摩便是在不远处的西来正街登岸,成了禅宗初祖。我想象那光景:一个异域僧人,踏着潮湿的沙滩,走向未知的中土。而今沙滩早已化为坚实的土地,上面立着咖啡馆与文创店。
唐时此处成陆,建了南海西庙。南汉国在此设"红云宴",荔熟时节,皇室在此啖荔为乐。如今荔枝树已不多见,倒是奶茶店里出售的"荔枝乌龙"颇受欢迎。一个少女捧着粉红色的塑料杯,从我身边走过,杯壁上凝着水珠。
元军灭宋后,在此植了八百株柠檬,作为皇家御果园。如今柠檬树自然无存,唯有一家手作柠檬茶的店铺,招牌上画着夸张的柠檬图案,黄得刺目。店主是个年轻人,正用力捣着柠檬,木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明清时,此处成了贸易中心。怀远驿住满了蕃人,十八甫街圩商贾云集。如今那些金发碧眼的商人换成了戴遮阳帽的游客,金山银海化作了手机支付的数字。一家银器店门口,老师傅正在敲打一块银片,叮叮当当,淹没在人群的嘈杂中。
永庆坊的街道呈方格状,恩宁路、多宝街横贯东西,永庆大街、钟巷纵穿南北。这些名字都古雅,路牌却是崭新的,黑底白字,边缘还镶着不锈钢。转角处立着指示牌,箭头指向"李小龙祖居"、"粤剧艺术博物馆"。游客们循着箭头移动,如同觅草的羊群。
旧城微改号称"绣花功夫",确实绣得精细。剥蚀的砖墙被修补,腐朽的梁柱被更换,斑驳的灰塑被重绘。连排水沟都重新铺设,上面盖着镂空的铁板,既美观又实用。一位保洁员正用长夹子从沟缝中夹出一段烟头,小心翼翼地丢进分类垃圾桶。
妻子总想还原记忆中姜撞奶的味道。于是我们进了一家甜品店。我们用手机点了两碗。当服务员把13元一碗的姜撞奶送来时,我们一边尝,一边与黄埔古港和北京路的同品比较,感觉这里的味道不错,但姜撞奶的浓稠度、温度和碗的大小有这里的特色。然而,当我看着邻桌的游客们品尝甜品的笑容,我对荔湾和广州的旅游服务依然是满意自信的。
走出店门,夕阳悄悄把影子拉长。旅游团开始集合,导游清点着人数。一个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跑到路中央去捡一片木棉花。喇叭里传来"注意安全"的提醒,淹没在发动机的轰鸣中。
我们沿恩宁路向东走,路过一家文创店。橱窗里摆着“西关风情”明信片,上面印着永庆坊修复前的照片:斑驳的墙壁,歪斜的电线,晾晒的衣物如彩旗般招展。如今这些景象已被整齐的店铺取代,唯有价格标签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天色渐暗,景观灯次第亮起。修复后的骑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精致,仿佛舞台布景。一个穿着汉服的姑娘站在灯笼下摆姿势,同伴举着补光灯为她拍照。光影交错间,我仿佛看见达摩的背影,正向着灯火阑珊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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