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文胜
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极普通的人。关于父亲的印记,就像一池清水,永远无法惊起层层涟漪的那种。然而,记忆的碎片,却像纷纷飘落的树叶,挥之不去,渐渐清晰起来。
父亲是家中的独子,没少受爷奶的疼爱。我的爷爷,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国字形脸庞,很是健谈,所以在牛行,做了行务。或许那时的家庭,能做行务的,还算殷实吧!父亲可能是受过教育的,还算知书识礼之人。父母有了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很是辛苦,但也其乐融融,相安无事。听老年人讲过,爷爷重男轻女,随四个姐姐相继出生,便很少对母亲有脸色。等我哥哥出生时,索性看也不看,摔门而去,但当知道是生个男娃时,便乐开了花。母亲每当挨爷爷的鞭打,父亲总是保护着母亲,但自有了哥哥,母亲的日子也好过了很多。但随着弟妹的出生,偌大的家庭,日子过得拮据起来。那年深秋,白霜涂满棉桃,很冷的时节,爷爷走了。没有爷爷的荫护,家里一下冷清了许多。
那时候,靠抓工分吃饭,谁家孩子多,谁家日子就艰难些。尽管父亲和母亲,辛苦劳作,但也时常粮食接济不上,但由于父亲人缘好,时常会有邻村的邓姓大爷,送些粗粮过来,青黄不接时,忍忍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们上学的年龄都入了学。两个姐姐,聪明好学,都上了高中。我和四姐,都在县重点高中念的书。我记得很清楚,那年,父亲赶着毛驴车,走了五十多里的路程,只为驮了两袋麦子,是我和姐姐的口粮。那天下了雨,当我走出校门,看到瑟瑟发抖的父亲,牵着驴绳,立于校门前,我的眼眶一下湿润起来。
父亲常教导我们,不要言语贵。要对人有礼貌,说话和气,对人和善。记得那时搞阶级斗争厉害,地主富农,每每晚上开会,都会批斗一番,下跪掌脸,总是常态。父亲干过生产队长,木讷实诚,每次都是在父亲的周旋下,草草了事。后来,这些地主富农的后人,不乏有学问的人,对我父亲都很敬重。
父亲也干过饲养员。记得村的后排是片杨树林,一排长长的坯房,建在这片树林里,树林前方有一口井,井里总蓄满着水。那时候,每当夜晚降临,我便夹着书本,同父亲一道,来饲养室喂牛。煤油灯下,我看书识字,父亲默默陪伴。父亲给我出了一个谜:王大娘,白大娘,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后来,大了点,我知道了谜底:碧。父亲用他不多的学识,教会了识字知理,又倾其所有,供他的子女们上学,富家人做到的,父亲也一点不曾落下,也做到了。
父亲没有伟岸的身材,但却有宽大厚实的肩膀。父亲在麦场是一把好手,有风之夜,一把扬锨,能出万斤净粮。父亲爱喝酒,每次赶集,饭不吃,也要打上二两散酒,小酌一番。父亲爱抽烟,在母亲的唠叨声里,抽了一辈子烟。记得女儿四岁时,病重的父亲,躺在病榻上喊:包儿(臭包),吃苹果。当女儿跑去时,被褥正冒着白烟,女儿的惊叫声里,我掀起被褥,没入水里,才算没事。父亲是因为肺癌去世的。
父亲去世时,葬礼很隆重。唢呐声中,白幡一地。恸哭声里,父亲走得很安详。
作者简介:
时文胜,男,汉族, 1968年生人,喜欢文学,闲暇之余,写些诗文。高中时,和同学创办过“雏鹰文学社”,文学创作一直是我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