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妹
九
周志强在夜幕中一路小跑奔向市长王明林家。他像疯了一样,急切的心情想马上找到王安生,追问出梁秀的下落。他不明白爱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大,能促使他无所谓惧、甚至于连越狱也不屑一顾。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的执着,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义无返顾,敢于勇往直前。
他一路来到王明林宅院门前,见大门已闭,绕道一旁,纵身一跳,轻松地扒上院墙翻越过去。稍作观察,看到了王安生屋内还亮着灯,就像猫儿一样溜到了其门口,贴近窗口细听,听到里面伴着电视声响有交头接耳的细语声,但听不出什么。
此时,屋里面王安生的大腿上正坐着一个女子俩人拥抱着,亲昵地在看黄色录相。
周志强用手轻轻地敲门。屋里王安生一惊,但仍抱着女人不忍放下,问了一声:谁?
周志强不吭声,又连敲了两下。
王安生不情愿地推开怀里的女人说:又是我妈盯我的梢,没事,我去看看。便走过去开门,刚一开门。周志强趁势挤进过来,上前一把就提住了王安生的前胸威胁说:别动,动我掐死你!随手将背后的门关上。
王安生此时已看出了是谁,禁不住打个寒颤,对方的厉害他已领教过了,哪里还敢动,吓得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周志强抓住王安生看到里面还有个女人,问他:她是谁?
那女人躲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
王安生说是女朋友。
周志强再次追问他梁秀去了哪里?
王安生摇摇头佯装不知。
周志强哪还有心思再问,松开他的衣领,两手咔住其喉咙,狠狠地用了下劲,只听王安生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就再喊不出话来。
周志强不容置疑地威胁说:再不说可没机会了。说着又使劲掐了掐他喉咙。
王安生气快喘不出来了,担心真会被掐死。
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断续地说着:我说,我说。
周志强威逼其快说实话,敢再说一句瞎话现在就弄死你,可别后悔啊!
王安生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真怕被一下给弄死了,哆里哆嗦地回答出了梁秀在刘庄。
在哪个刘庄,谁家?周志强又追问。
在南山北边的那个刘庄,刘四家。王安生回答完,期盼地望着周志强,希望他放下手。
问完,周志强仍有些不放心,又做出要卡死他的架势,直到王安生在近乎绝望中连连担保说出的全是实话时,才稍微放松了手,正犹豫怎样处置他,打算连夜去奔赴刘庄。这时,门被推开 了,发现门口已站住了一个人堵住门口。周志强问是谁?随即做好了冲出去的打算。
那人回答,是我。是王明林平静地回答后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他已站在那里有一会了。
周志强看清是王明林市长,放弃了上前把他打昏立马离开的打算,面对市长,觉得向他讲明也好,看看他的态度,也许对找梁秀有线索。再次用手使劲摁了摁王安生的喉咙对其说道:给你爸说清楚把梁秀弄到刘庄干什么去了?
王明林看着儿子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大概率明白了儿子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找上门来算账。但哪里会想到把自己的亲生女梁秀扯了进去。原来那天只顾接待客人,等客人走后再去见梁秀时,听说被老婆因吃醋支哄走了,几天来一直在为此事生气,正想寻一个机会到乡下去见一下她们娘俩说个明白,心里有事难以入眠,才出来走走,看到儿子屋里还亮着灯下意识地走过去想问一下怎么还没睡,听到屋里有说话声,上前听到对话后,便推开门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做梦都不会想到儿子会从中作坏把女儿梁秀卖到了乡下给一个光棍做老婆。
王明林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王安生不语,低下头不敢看父亲。
周志强哪里肯依,用力在他喉咙上一摁,王安生便疼得叫了起来连声说:我说,我说。
在周志强以掐死他的胁迫下,王安生招出了那天他把梁秀卖给了一个朋友的亲戚做老婆了。
王明林听罢,气得快昏过去了。他无力地扶住门框,将头倚在手臂上气得什么也说不出了,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只感到天旋地转。
周志强见状顾不上再和他们父子啰嗦,照王安生脸上狠劲地搧了两个耳光,威胁说,等我把梁秀找回来再和你算账,便松开了两手匆匆地走开……
王明林看了一下远去的周志强,缓缓地挺起身来朝着儿子骂了一句:你这个畜生,你怎么会把人家一个女孩子卖给别人做老婆?图了人家多少钱?你难道缺钱吗?说,究竟为了啥、为了啥,快说!
王安生不语,任其父亲训斥。
王明林越说越气,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抓起桌子上的电话说道:不关你个十天半月的你是不会老实,说着就去拨电话号码。
王安生感觉得不妙,上前按下电话向父亲求饶:爸,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王明林用手推开儿子继续拨电话,又被儿子上前把电话按下。无奈只好抓住耳机问儿子为什么把人家一个乡下女孩卖给人做老婆?
王安生哭丧着脸吭吭唧唧地说道:是妈想让我教训一下她别想在我家打什么歪主意,我看她脸蛋漂亮,就想和她交个朋友。她不愿意,伸手打了我脸上一巴掌,我气不过,就把她送人做老婆了。人家也就给了几百块钱,根本算不上卖。要不,明天我把她拉回来就是了。
听罢,王明林不再问,骂了一声:作孽也!回头向自己房里走去,迎面碰上前来寻他的老婆张亚丽。
张亚丽问他在干什么?天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王明林不理她径直走回了卧室。
张亚丽讨了个没趣,只好走进儿子屋里想问个明白。
王安生屋子里,母子俩相互对视,半晌相互无语。张亚丽看着儿子惊恐不安垂头丧气的样子,又看到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问他又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不语。
王安生像是才明白过来似的,朝着女孩说:你先回去吧,我和我妈说些事。
女孩走后,王安生把父亲知道他把梁秀送人做老婆的事,还有父亲准备报警要拘留自己的情况都一 一说给了母亲。求母亲想个办法,说要是那样的话,自己以后还怎样见人,会多丢人呵!
张亚丽看着儿子向自己求助的可怜样子多少有了一点怜悯之心,但想想儿子做的事也确实让人生气,由不住指责他说:你呀你,说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这两年里你说你惹了多少事,找了几个女人?一个你也没看上,可又跟人家上床睡觉拉扯不清,叫人家不愿意我。不是赔偿人家钱,就是答应给人家调工作,弄得我和你爸被动的很。一桩事连一桩事的……你爸都快气死了,你还没事人似的。这下可好了,碰上了茬子,人家是军婚,破坏军婚是要判刑的,你说你咋办吧?
我有啥办法,我也不知道她是军婚啊,王安生自语道。想了一会补充说:干脆不如找个机会弄死她往山沟里一扔,鬼也不会知道,啥事也没了!
张亚丽听吧吓了一跳,想不到儿子会有这种邪念,马上阻止说:你可真敢想的那么轻巧,查出来不枪毙了你!
那你说咋办?儿子乞求地望着母亲。
你说你打算咋办?张亚丽反问了儿子一句。
俩人相互对视着,都希望对方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沉默了一阵,王安生终未能想出一个良策来,不由地抱怨起母亲来,说,要不是你让我教训那女孩一下,我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反而责怪起母亲来。
张亚丽见儿子非但没有认错之意,反而抱怨起自己来,气不打一处来,质问儿子过去干的那些一桩桩见不得人的事,也都是我让你教训人家才干的吗?
儿子一时语塞,自知理亏理论不过母亲,也不再吭声。
张亚丽见儿子已知理屈,也不在训诉,便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那女孩弄回来,再送些钱给人家,尽可能把事情平息下来才是,否则的话,害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王安生两次领教了周志强的厉害,心里知道不是随便花几个钱就能把事情给解决得了的事,心中正在思考着一个不留后患的计划。他想乘机去追赶周志强,如果得手,在一个没人的地点给他一枪算了,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就以抓追逃犯为名,把他再弄回拘留所重作打算。他把想法说给了张亚丽。
张亚丽不同意他杀人灭口,更担心事情一旦暴露会连累到市长和自己,觉得还是先把他弄回到拘留所再慢慢解决为好。两人商量好,王安生便决定去找两个帮手一起去抓周志强,他清楚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市长王明林走回卧室后,为这一突发的事情弄得坐卧不安,狠命地抽起烟来一根连一根,只觉得头脑里乱哄哄的,头上像挨了一棒似的。想想这几天接连不断发生的烦心事,心里面乱的很,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本以为是过去多少年的事了,寻找她母女多年杳无音讯,便不在想她们的时候,她娘俩竟会意外地出现了。正值高兴庆幸还能再见到她母女俩时,孰料会是儿子从中作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了人做老婆,这对于一个拥权自重的市长难以容忍,就是一个寻常的男人也绝不会接受。可顾虑到难言之隐的这是一桩尘封了多年的私情,一但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又怎样去解释?他想不出怎样即不被人议论,又能妥善地处理好这桩事。正犯难,妻子张亚丽从外边走进来。
王明林佯装困了靠在沙发上不去理他。
张亚丽轻轻地走过来,给他搭上一件衣服,叮咛说,别着凉,去床上睡吧。
王明林不吭声,装作没听见一样。
张亚丽明知他没有睡,又不好故意打扰他,便轻轻提醒他一句:你把孩子真拘留起来容易,放他出来就不容易了。
佯装困极了的王明林被她一句放他不容易的话激怒了。忽地一下坐了起来,气愤地说,拘留了他,我就不准备再放他。
那你以后打算把他怎样?张亚丽问?
送他去劳改农场改造去。王明林说罢,两眼直丁丁地瞪着妻子,对她还在袒护儿子表示极为不满。
张亚丽并不生气,仍是以缓缓的语气说:难道就不能和解一下,就一定非送他劳改几个月才能解决问题?儿子被劳改你脸上就会好看吗?周围的人,全城的人怎样议论你,你还能主持全市的工作,你想过没有?
张亚丽的一席话触及到了王明林的痛处。是啊,儿子劳改了,你脸上就好看吗?怎样去面对全城人的议论?他为此犯了难,可又想不出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仍表示出一脸的气愤,质问她,怎样去和解?
张亚丽看丈夫语气有所缓和,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先把人弄回来送人家回家,再多送点钱给人家,答应帮人家在城里找个工作,农村的女孩应该是好满足的。她说起话来好是很有经验似的,好像是觉得凭着自己家的地位和权势,再加上花些钱,这个城里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可她哪里会知道自己的这个私生子——王安生,凌辱性暴的可是丈夫的私生女啊,天下竟会有这样巧的事!
听着她像哄孩子似的满有把握的解决办法,王明林气得真想上前给她两个耳光,然后再明白地告诉她,是你的野种侮辱了我的亲生女儿,你如果能知道这些,还会不以为然地和我这些谈荒唐的和解办法吗?可理智让他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和她说些什么呢?有什么话可以说给她,王明林觉得一时什么也说不上来,便佯装困了,勉强敷衍地糊弄了她一句说,先睡吧!就和衣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往身上一盖蒙头装睡,也不再管妻子怎样地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劝慰、打探、就是不再吭声。
张亚丽自觉无趣走开。
王明林闭目躺在哪里,思前想后,下意识地开始疑惑是天意在惩罚自己,抑或是命运有意识地捉弄自己。他本来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此时他开始相信玩火者自焚这句古训了。想到既然如此,就想着等天亮再说吧,可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二十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地涌现在他眼前,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一个眉目清秀、心底善良、举止里充满着天真的农村姑娘出现在他眼前。他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钟。那是梁秀的母亲梁玉华在打工市场上经人介绍到自己家里当保姆。二十年过去了,可当时的情景还依然历历在目,仿佛还是发生在昨天里的事。梁玉华腼腆地伫立在那里不知如何站着为好,一双大眼睛有些羞涩地望着自己,像是担心应聘不上害怕丢了脸面,口张了又张,像是想问:我可以吗?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没有说出口,觉得说出口还不如听凭人家发落好,勿须自己多舌,担心话多了会更伤自尊。看着她羞答的样子,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姑娘,没去过多地问她的身世,只是凭着感觉不错,便决定留下她做保姆了。之后,印象很好。她很勤劳,能吃苦,除照料两岁多的孩子王安生外,还帮洗衣服干些家务之类的活,给自己减少了不少因家务琐事带来的烦恼。自她来了之后,家里原来忙碌紧张的气氛没有了,反而觉得轻松多了,回到家里自己竟然觉得无事可做。心情上的快活,便有兴趣观察保姆的言行举止,发觉她很懂事,善解人意,在一些小事上也很细心。夫妻间常有的磨嘴争执往往会因为看到她的在场会使自己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化干戈为玉帛。说不清楚自己是喜欢她还是喜爱她了,不知不觉中感到这个家里离不开她了。一天看不到她,仿佛生活中少了些什么。一种朦胧的爱意逐渐地由此产生。与此相反的是夫妻间的关系日渐淡化,显得冷淡,以至于觉得妻子成了生活中多余的人。妻子自然不甘示弱,动不动就发火,指桑骂槐,往保姆身上使气。保姆明知代人受过,还要装出罪有应得的样子。这样,反而使自己对妻子更加不满意,对她愈发怜爱。后来竟故意以对保姆的亲昵来报复动不动发脾气的妻子。而此时,保姆愈发害怕,躲躲闪闪,不敢接受愈发强烈的亲昵、爱怜。但看得出来她只是害怕而没有拒绝的意思。就这样,在一个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再也抵挡不住爱的诱惑强行占有了她。想不到不久东窗事发,家里大闹一场。保姆被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搧了几个耳光,臭骂一顿后撵出家门。记得,私下里曾几次许愿过她耐心地等着,说是一定会和妻子离婚娶她。但终迫于岳丈的权势一直好梦难圆。然而却不知苦了这个天真无辜的受害者梁玉华,让她怀着身孕,还在天真地苦苦地期盼着能有等到自己的那一天。

原来梁玉华被赶走之后,善良的她带着满身的羞辱、一脸的泪水不知身往何处。只能在街头徘徊流浪,那是有家不能归,有路不知何处去的绝望。她想一头撞死在街头了事,但路上行人不断,仿佛都在看着自己。她没有勇气死在众人惊奇的眼下,或许是更多地害怕死后在遭城里人议论。踌躇良久,决意还是死在没人知道的山沟里算了,全当就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主意拿定,不再回头,一路上紧走慢走,来到市郊路边的一条山道上。此时的她已累得筋疲力尽,喘了口气,走向悬崖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不由地惊住了:下边是十几丈深的山涧,深得让人头晕目眩。沟底下起伏跌宕,此隐彼现,灌木交错,杂草丛生,眼见得一个纵身跳下去便再无生还之日,生前的一切一切都再也不复存在,那会是一种多么平静、轻松地解脱呵!人在不想活下去的时候,死或许是最痛快的解脱,再也没有了痛苦烦恼和。看看脚下绿得发黑的沟壑就像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期待着每一个猎物从中掉下;再望望远方,不尽的长空、蓝天、白云,还有那盘旋、穿空而过的鹰,满目浓郁苍翠的山岱远山,使人产生不尽的浮想联翩。这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想想这些,不免感叹自己命苦。人生就要这样了结了,是谁的错?是自己,还是命运对自己不公平?她想了很多,觉得自己并没有过错。一路上在不想活的时候,总认为死是一种很轻松的事,但到了纵身一跳时才突然萌生了一丝犹豫,想起了父母沧桑慈祥的面孔和历经的过往、很多、很多。在生死之间只能作一次选择的时候,她犹豫了,准备迈起的脚显得沉重难以抬起。再细看脚下,莫名的一种恐惧由然而生。是怕死?还是对人生还有所留恋?她猛然地想到了强行占有了的他,不是暗地里几次发誓说是真心爱自己,要自己耐心地等待他, 会不会有迎娶她的那一天?如果没有也就罢了。如果有,自己没去等他,算不算有负于他?善良的人啊总是会过多地想着别人,而很少地去多想想自己。这恐怕就是善良与非善良之人的区别所在!她下意识地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地觉得肚子里面有种异样的感觉,想到了身上还有一个小生命在懦动,原准备寻个机会去医院做掉,可一直没顾上去,这下可好了,再用不着为这个小生命担心。思前想后,刚才那股执意一死的念头开始动摇,萌生起了再等些日子的念头,如果过些日子真的等不到他来,再走这一步也不迟啊!有了这个想法,她立在悬崖边上的脚不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抚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她脑海里对以后的日子有了期待,幻想着、期待着有等到他来接自己的那一天,一切的一切都无须自己操心了。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恍恍惚惚地转过身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回家的路。自那以后苦苦等待的日子里,她忍受了家人、亲人们的数落、岐视。在倍受精神的折磨下挨过一天、一天。——只为着腹中的孩子她一等再等,她把一个女人对活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孩子身上。是男是女她没有考虑,只是希望孩子能成为一根纽带,把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与他连接起来。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忍辱负重,顾不得家人的再三反对而私自出走,在偏远的姥姥家既恨又可怜的庇护下终将孩子生了下来。这孩子就是今天的梁秀。
她满以为有了孩子,就一定会等到他。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他的消息,既不来看她,也不来看孩子一眼。自我安慰地想着也可能有他的难处,善良的人总是爱替别人想。时间久了,杳无音讯,也就对他不再抱什么希望,一心把爱全浇铸到了孩子身上。后来时间一长,终经不住家人的劝说,嫁给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单身汉。俩人处得还算好,相当平安地过了一段日子。谁料,那单身汉只是得了一点小病,可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治疗。只是听人说了一个单方吃了一些日子,仍不见轻,又去找了两家私人医生吃了一段时间的药,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感到病情越来越重。这才想到去医院治疗,经诊断确诊为肠癌,必须住院手术,要先交住院费一千元。在当时,一千元于他家可是个天文的数字,一个温饱尚且困难的农户哪里去弄。一无家产,二无副业,即便典当也无从典起。单身汉一听要一千元,执意不再治疗,好不好听天由命罢了。认为好不了也是命里注定要他活这么大。梁玉华却坚持一定能要给他治疗,说无论想什么办法也不能等死。那单身汉问医生手术后就一定能治好,医生说不敢保证。他深怕到时候弄不好人财两空,说还是回去为好,说不定还能多活一起些日子。梁玉华非要回娘家借些钱,两个你拽我拉的争执不下,女儿一个劲地哭。本想将女儿和她爸留在医院,自己回娘家去借,可女儿哭着不肯,正左右为难,看女儿哭得可怜,心想,也好,扯着女儿或许会好借一些,就不顾丈夫的反对拉扯着女儿回娘家借钱去了。
望着妻子远去的背影,他感激的泪水盈满了眼眶。两人结婚时间不算长,但相互情感挚笃,你敬我爱、相濡以沫有加。这都源于二人从苦难中走过来,知道无助的艰难和困苦中患难与共的珍贵。当生活中有了可以相依为命的伴侣便会毫不保留地把自己所有的爱奉献给对方。他,家境不好,从小兄弟几个在穷困中挣扎着长大,一家人终年累月地劳动也难以换得多余的钱,几经努力终能盖起了娶媳妇必备的新房,他已到了近三十岁的年龄。这在当时的农村已算得上大龄青年了,求人说亲已是件困难的事。他把新房让给了弟弟,担心弟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命运。当两个弟都有了媳妇的时候,他还是光棍一条。本来不打算再娶亲,这时有人说起梁秀母亲的情况,他很乐意帮她们娘俩,经过相处,感觉不错,便把她们娘俩接过来住了。成家后,梁秀母女的善良、勤劳深深地感动着他。他更是对她母女相敬如宾,唯恐慢待了她们。而梁秀的母亲总觉得自己的过去好像有负于他,便用不尽的体贴细心的伺侯他作为回报,感恩戴德般地敬奉他。俩人感情甚好,谁都怕有对不住对方的地方。谁都怕因自己的不慎伤害了彼此的感情。如今,大难临头,一千元从何处借?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大部分还很贫穷。即便能借来,也要从几家,十几家一点点的凑。这还要看人家肯不肯借。况且日后偿还时钱从何来,自己带着病又怎样挣钱?想了又想,娶她娘俩时,因贫穷一直未能过上好日子,总感觉对她母女不起。此次又病得不轻,能不能治好很难说。只怕一千元花掉病也未能治好落了个人财两空,让她母女背上一身的债,更对她母女不起,让她母女以后的日子怎样过?自己纵然在九泉之下也难以闭目啊?想到了这里,他强撑起身子站起,想到了一个一了百了的念头。去商店里买了瓶农药铅笔和本子,在一个偏僻处给妻子写下了一封绝笔信:钱不要去借了,这辈子我命苦,打了半辈子光棍,做梦也没想到今生会遇上你这个贤惠妻子做老婆。我俩做夫妻虽然不长,但我认定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美丽的女人。能和你做夫妻是我今生最大的满足。对你不住的是,我没能让你过上富裕的日子。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不幸的是我又得了重病,要花很多钱,况且也难保证治好。上哪去借这些钱?借了又怎样去还?怕的是到头来落个人财两空,那样,我更对不起你。想想这些,不如早一天离开这个人世为好。我这一辈子愧对你们母女了,但愿我死后你能找上一个给你幸福的人。永别,我最爱的人!写完,打开农药喝了不到一半就昏倒撒手西去。

当天下午梁秀母亲拿着借来的钱来到医院找他时,哪里还有他的踪影。正当她为找不到人犯愁时,听医院走廊里有人在议论有个病人喝农药自杀了,抢救半天也没见效,正放在太平间等家人认领。梁秀母女上前打听死者的年龄和模样时,吓得禁不住一身冷汗。拉着女儿摇摇恍恍来到太平房,看到硬板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被一张白布单遮着。颤颤惊惊地上前掀开一看,吓得她已近乎傻了。不是别人,正是对自己倍加疼爱的丈夫。此时,感觉如雷轰顶,顾不上女儿还小,拉扯掉白布,扑在丈夫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直哭得天昏地暗……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料理完后事,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愿嫁人,带着梁秀这个城里人的后裔,忍受着世俗的冷寞,艰难地活了下来。不再为别的,只为能把女儿拉扯大,活得不再像自己就满足了。其间,不少人劝她改嫁,她说什么也不肯。说自己命里克夫,命里注定要守寡的。乡下人迷信者居多,听说她命里克夫,也没人再敢给她提媒续嫁。她为了清静,或许更多地是为了逃避世人的议论,带着女儿梁秀投奔到一个远亲那里,在半山坡里开了一片荒地,母女俩相依为命地活了下来。
市长王明林在她走后的日子里曾找过她两次,想从经济上给她一些帮助,以宽慰自己不安的心灵,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想赎罪。但两次都没打听不到她的确切地址,只知她丈夫服毒死后,不久她便带着几岁的女儿远走了,去了哪里了谁也说不清楚。想不到二十年了她还会让遗腹女儿找上门来给自己贺寿。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未曾谋过面女儿会在自己家里,被老婆在外混来的野种儿子给遭踏了之后卖给人做老婆。怒从心中燃烧,细想起来捉摸不透是苍天有意恶做剧的安排,还是自己命里就该历尽悲欢离合。眼下他最不安的是自己的女儿现在的处境怎样?在揪着他的心。想来想去,越想越气,一夜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睡,脑海里嗡嗡响。天刚一亮,他便顾不上刷洗,打算尽快把女儿找回来,一看大门已开,发现儿子已不在,他马上意识到儿子可能已先他行动了。赶忙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过来,为不想让司机知道家里这不光彩的事,他从司机手里接过车,独自驾车奔驰在去往刘庄的路上。
一路上车子摇摇恍恍,起伏不平的山路忽高忽低,时坑时洼,就像那坎坷的人生曲曲折折地走向尽头。他不得不把车子慢了下来,小心着前进路上的障碍,想着女儿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哭成一个泪人正期盼着有人救她。想着女儿见了自己会是怎样的面孔看自己,想着见了女儿如何给女儿解释,想着女儿几天前那腼腆、天真无邪的模样,想着几天前女儿在自己家所蒙受的屈辱,他想了很多很多,不敢再想下去,任凭车子在颠簸中一路向前。
黎明时分,在通往刘庄村头的路边上,周志强已经连夜赶到了这里,买了两瓶饮料与卖东西的老汉交谈着,打听着刘四家的情况。老汉告诉他:刘四家最近花了几百元就从城里买了一个媳妇,长得还挺漂亮,可就是死活不愿意嫁给刘四。第一天就是一个劲的哭喊,后来刘家把她锁进了一个小屋里也挡不住她哭哭啼啼地喊叫。村里好多人都去看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挺可怜的,真不该强迫人家为媳。也有的说,花几百元买来的就该嫁给人家。反正说啥话的都有。刘四家怕去看的人多了面子上不好看,甘脆用布堵上她的嘴,胳膊腿也给捆住了,也就听不到喊叫声了。有人说,这样也好,捆绑她几天磨磨她的脾气。
周志强听罢肺都快气炸了。一个从小被自己视为圣洁的女子想不到会这样遭人凌辱,一时怒从火起,马上站了起来。
地摊老汉见他脸色铁青,气色极为难看,止不住问那女的是他家什么人?
周志强不在隐瞒,毫不掩饰地把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准备筹办结婚的事说给了老汉。
老汉看他如此气愤,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言惹出事来,劝他不要生气,说现在花钱买媳妇的事在乡下面不啥稀罕。说事已至此,怕是生米已做成了熟饭,再要回来也算是人家的人了,不如凭兄弟的英俊帅气再找个漂亮媳妇也不难。
不等老汉再说下去,周志强就打断了老汉的话,说是胡说,说老汉不像个男人。说心爱的人有难了,做男人的见死不救还算不算男人?一句话问得老汉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楞了几楞忙改口说:是、是。做男人的应当有个男人的样子,应当把她领回去才是。
周志强照着老汉指给的路朝刘四家走去。
此时,已是该吃早饭的时候,刘四家的灶房还在炊烟徐徐,院子里看不到一个人。用树枝扎起的围墙零零落落,有几处已被家畜钻破,院落看起来很少打理过的破落。几间破屋给人的印象除了贫穷之外,还会让人联想起该户人家的懒惰。
周志强立在外面向院里里观望,想看出点情况再作打算。这时看到一个老妇从灶房里走出来,弓着腰朝正房的门口叫道:,小四,起来吧,饭都做好了!
不一会,从正屋里走出一个两眼惺松,头发蓬乱,看上去差不多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慢腾腾地走进灶房里打水洗脸。
周志强心想,如果梁秀在里面也该出来了,可里面没有动静,他正生疑,听到老妇人在抱怨儿子:她都疯成那样子了,你还拴着她,就不怕她死了?
里边传出儿子没好气的回答:死了该死,我花了几百块钱买个疯子气死我了。要知道是这样的人,多少钱也不会要!我正想把人退回去呢。
老妇接上话说:想的倒好,人家会退你钱。还不如对女的好一点,说不定人家会动心。
我感觉她到死也不会动心。男子的声音。
周志强听到这些话如乱箭穿心。想不到未婚妻被人受到这样的折磨。哪里还容犹豫,一跃跨过篱笆围墙朝正屋里跑过去。
走进里屋,看到床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两眼紧闭,满脸泪痕,伸出来了的两手分开被绳子系在床腿上,下半身上盖着一条破被子。
走近才看出正是梁秀,赶忙解掉她手腕上的绳子,心疼地叫着:秀、秀,醒醒,你看我是谁!
绳子被松开后,梁秀被叫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怔怔实实地看着周志强没有一句话。
周志强见她没有反应,就提醒她说:我是志强啊,秀,难道你认不出我了?
听到志强两个字,梁秀眼神里像是有了光亮,可定神看了两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周志强见此情形,知非一时难以清醒过来,就扶起她想背着出去。不料,人却像被什么拉着背不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原来两只脚被绳子系在床的那头。心痛得周志强眼里噙着泪,又把床床头绳子解开,正准备离开。
此时,在灶房已洗过脸的男子端着一碗饭从外边走过来,见屋里站着一个人禁不住吓了一跳,吃惊地问:你想干啥?
周志强把刚从梁秀脚上解下的绳子往地上一扔,忍住胸中的气愤正言厉色地说道:我是来要人的,你也太狠心了吧。指着不醒人事的梁秀问他:你看你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男子面对突入其来的指责,像是被受审一样不知怎样回答。想了一会,才想起一句为自己狡辩的话来:这关你什么事?她是我掏钱买来的,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周志强哪里还容他无理耍横,上前一把抓住其胸前的衣服,扬起拳头朝着他脸上威胁说:你再敢往下再说一句,我把头给你打烂。
那男子见来者气势汹汹,不敢再说下去。
周志强见对方有所害怕,不想再和他纠缠。便明白地告诉他:这是我未婚妻,我把人带走了。说完拉起梁秀就往外走。
梁秀双脚着地,被拉了两步,本能地发现两脚自由了,不自主地一瘸一拐地跟着周志强走到了屋外。
那男子追了出来,抓住梁秀的衣服使劲往回拽,唯恐她一下子跑掉。
梁秀使劲地往前挣,嘴里发疯般大喊大叫,手脚不停地乱抓乱踢。周志强拉着她,被她朝脸上抓了一把,血迹顺着几个指印流下。
周志强看出梁秀真真实实地完全疯了,一手推开那男子,背起梁秀往外走。
那男子见真的要把人背走了,又奋不顾身追上上来再次抓起梁秀的衣服往后拽。他认为对方背走的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几百块钱。人一走钱就没了。他顾不上有被打的危险死死拽住梁秀不放。苦苦哀求道:这是我花几百块钱买来的,你背走,我找谁要钱去?
这时,那男子的母亲也跟了上来,帮儿子抓住梁秀的衣服说:我家攒几百块钱可不容易啊,你真叫人带走,也要拿几百块钱来,不拿钱你别想把人带走。
如果只是那男子一人阻拦,周志强会毫不犹豫地一拳解决问题,可眼下这位年已六旬的老妇死死拉住不放,他有点犯难了。看着老妇人满脸的皱纹,一脸的苦苦哀求,不忍心对她动手,由不住停下脚步给她娘俩讲起道理来:买卖妇女是违法行为,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你们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弄成这个样子,按照法律要判你娘俩坐牢的,你们还敢提钱的事,再不松手,我非把你娘俩送到城里坐牢不可!
母子俩一听到坐牢真有点被吓住了,可又欲罢不忍,欲拉不成。双方正在僵持不下,村里有不少人吵着围观上来。其中还有人替她母子俩说话报打不平的,说俺农民挣钱不容易,没有人得有钱。
一些人也跟着帮腔嚷:不拿钱别想领人,人家的钱也不能白花……
一时,村里的人大都站到了他母子一边,真是有众怒难犯的场面。
周志强面对着围观越来越多的村民阻拦着自己,一时不知道怎么把局面扭转过来。觉得动硬的看来很难把人带走。只好改口说:各位父老乡亲,我先把人送医院看病,过一天再把钱送过来好不好?你们看,这人都疯成这个样子了……
周志强满以为这样会得到人们的同情和支持,可得到的是不少村民还坚持说:那不行,人一走,找谁要钱去?先拿钱再领人,不拿钱就别想领人……
双方僵持不下,在一片嘈杂声过后,是几个村民在喊:把人给他要回来,别让他跑了。
周志强气愤难忍,村里有这不少人的专横,不讲理,他还真没见过。又不知怎样才能把梁秀从这围观的人群中带走。正在为难,发现围观人群中有所骚动,有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原来是市长之子王安生带两公安人员,他们一走近周志强就举枪吆喝:谁也不许动,动就打死谁。
一时局面沉静下来,村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已和他交锋过,周志强心想他会老实些,想不到他恶性难改,一有机会还会凶相毕露,真是一个十足的恶棍、警痞,竞会一路追来。看着他把阴森森的枪口对准自己,丝毫没有畏惧,两眼怒视着他究竟想怎样。
跟随王安生一路前来的两公安趁机上前把周志强两手铐住。周志强没有动,他担心伤到群众,认为还不到反抗的时机。他觉得还有机会,就是用戴着手铐的两手也能突然出击地把他们打倒,一分钟解决战斗不成问题,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寻思着下一步的打算。
被突入其来的公安持枪场面吓得发楞的母子俩,清醒过来后,立马像见到救星一样走至王安生面前告状般的叫道:这个人是我家用三百块钱买来的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王安生装出一副威严正经的样子:你他妈的别胡说,指着周志强说他是一个越狱逃犯,我们要逮捕他。然后上前用枪口顶着周志强的头威胁说:小子,老实点,你敢乱动一下,我敢开枪打死你!并朝着两公安用命令的口气指挥道:你俩先把他到车上,还有这个女的一起带走,指了指梁秀。
那单身汉一见要把自己花钱买来的女人也一块带走,由不住上前拉住梁秀说:你把人带走我的钱咋办?做出向王安生要钱的样子。
王安生岂容他当着两公安的面出自己的丑,伸手照脸就是一个耳光,骂道:混蛋,什么钱?你想找死吗?示意俩公安把人带走。村里人看到公安人员手里在拿着枪在晃悠,没有人再敢乱喊阻拦,眼看着人被带走。
周志强和梁秀在阴森的枪口下被押解着朝院外的警车走去。
当他们走至警车跟前被逼着正往警车上推的时候,迎面是市长王明林的车子已经从远处疾速开了过来,堵住了警车的去路。
一个急刹车之后,王明林从颠恍的车里跳下来,看着眼前身着公安制服,实枪荷弹的儿子和两公安人员,又看了看双手被铐着的周志强,最后把目光落到容貌憔悴、神情疯颠的梁秀身上,又仔细地辩认了一下,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朝着周志强问到:这就是梁秀:
周志强回答是。然后用仇视的目光扫向王安生,像是提示他:这一切都是你儿子的本事啊。
王明林深为痛心地吁了一口气,朝儿子怒斥道:混账东西,还不把铐子松掉。
王安生颇为迟疑地朝着两公安人员看看。
两公安认出是市长,其中一个恭敬地走上去,敬礼后向市长汇报说:报告市长,这个是越狱在逃犯,我们奉命在抓捕他。
王明林没心思给他们解释,显得有些不耐烦地对他俩说:快给松开。以后我再给你们解释。
两人还有些犹豫,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王安生,见其没有反应,又看了看一副不容置疑样子的市长,无可奈何地上前给周志强打开了手铐。
王明林走近痴呆的梁秀,抓住她的两肩,端详了良久没说一句话。转过身来对周志强说:你先把她扶上我的车,回去以后再说。
周志强先还有些犹豫,看到王明林已拉开车门在静候她,也不再迟疑,硬拉着梁秀拽进了车里。
王明林,坐上驾驶位,猛地带上车门,一阵轰响小车便迅速朝远方驶去。
望着远去的车子,两公安都把目光转向王安生,一个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父亲不知他是逃犯?
王安生不等他把话问完,就示意他俩:别说了,回去再讲。
三人灰溜溜地钻进车内,驾起摇摇恍恍的警车紧跟其后行驶在起伏不平的小道上。
身后是围观的村民指手划脚地向那失去媳妇的母子俩说三道四地议论着,比划着。
李靖 河南省 周口市作协会员 中学高级教师 周口市优秀教师 川汇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