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昌 红 楼
——中华民族从黑暗走向光明的灯塔
池国芳
朱檐红瓦,静卧于蛇山南麓的绿涛之中。红楼如一枚赤印,烙在武昌阅马场的北端。这座西式议会建筑,面阔七十三米,红砖砌墙,红瓦覆顶,上层屋顶正中一座望楼拔地而起,成为阅马场轴线的制高点。1909年,它是清政府湖北咨议局的所在,耗银十万六千余两才得建成,谁知一年后竟成了大清王朝的断头台。
辛亥年八月十九日——公元1911年10月10日——的夜,枪声裂空。革命党人于暗夜中夺下这座红墙建筑,十八星铁血旗在楼顶猎猎升起。旗面殷红如血,十八颗星象征汉地十八省,凝聚着整个民族的呐喊。翌日,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府在此宣告成立,废除宣统年号,发布《布告全国令》。红楼,由此被尊为“民国之门”。
起义之路洒满烈士热血。彭楚藩、刘复基、杨洪胜三位志士,在起义前夜被捕,坚贞不屈,慷慨就义。今日黄鹤楼南的“彭刘杨路”,以他们的姓氏镌刻下英雄的名字。阳夏保卫战惨烈悲壮,革命军在炮火中坚守阵地。武昌首义一声枪响,赢得四方响应,二百六十余年的清王朝统治土崩瓦解,两千年帝制轰然倒塌。孙中山虽未亲临战场,但革命之火正是他多年播撒的火种所点燃;1912年4月,他亲临红楼演讲,声如洪钟:“此次革命,乃国民的革命,为国民多数造幸福”,更强调革命者当为“人民公仆”。
1981年,值辛亥革命七十周年之际,红楼被辟为“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宋庆龄先生亲题馆名。今日步入主楼会议厅,复原的军政府第一份公告赫然在目,落款“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墨迹犹带雷霆。馆藏千余件文物、万余张照片中,孙中山手书“博爱”、首义志士的汉阳造步枪静默陈列,历史在此可触可感。我抚过军令部木门斑驳的纹路,在孙中山曾用餐的议员公署西餐厅驻足,仿佛听见百年前刀叉轻碰间,关于建设一个现代中国的热烈讨论仍在回荡。
若没有那一夜的枪声,今日之中国将沉沦何处?红楼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历史最锐利的诘问。它见证了帝制的终点,更昭示着共和的起点。武汉以“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在近代史上刻下“首义”二字——首义路、首义广场、首义中学……首义精神早已融入这座城市的血脉。从万里长江第一桥飞架南北,到新中国第一家科技企业孵化器在此诞生;从1998年洪水中的“生死牌”,到2020年疫情时封闭一座城护佑一国人,武汉一次次以英雄之姿挺身于历史隘口。
步出红楼,首义广场开阔如砥。孙中山铜像巍然矗立,目视远方。江风自长江拂来,带着水汽与暖意。红楼是凝固的历史,更是流动的精神——它提醒我们,所有站起来的光明前景,都始于有人敢于在黑暗中扣动扳机的勇气。百年前的红砖依然赤烈,如不灭的火焰,灼灼映照着民族前行的漫漫长路。
驻足于馆内复原的军政府礼堂,公告文告的誊抄本上字迹遒劲:“永久建立共和政体”。百年前的誓言已成现实,而红楼如鼎,永远镇守着共和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