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作者 碑林路人
朗诵 吉立红
麦子熟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麦客,如同被风驱赶的种子,汇聚在关中平原这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里。他们黝黑的脊梁上背着简单的行李卷,腰带上挂着一把镰刀,镰刀的刀锋在阳光下闪出冷冽的光芒。
太阳燃烧着,将天际烤得发白,麦浪层层涌动,金光闪闪地翻腾着,仿佛整个大地都被烈日烧烤地喘着粗气。日头像把烧红的铁,狠狠地砸在泛着金浪的麦地上。那些在异乡的土地上辛苦劳作的人们,他们佝偻的身影在滚烫的日光里起伏,仿佛被炙烤着的蜷缩的黑蚁,正用脊背丈量着每一寸麦垄。
麦子熟了,是丰收的喜悦,麦子熟了,是大地馈赠与人们的最丰厚的礼品。每一个麦熟的季节,从遥远的贫瘠的地方赶来的麦客。他们是承接丰收的使者,是在麦浪上舞蹈的人。
当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麦穗尖尖上时,麦客们的镰刀便已沙沙作响。刀刃与麦秆相触的瞬间,迸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他们眼里转瞬即逝的希望。汗水顺着脖颈滑进粗布衣裳,被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着嶙峋的脊梁,在烈日下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雾气挥发、烤干,便结出层层霜盐。
麦客们腰间镰刀的寒光,如浮萍般浮游于大地上,他们在无数个烈日下割断麦秆,亦割断了与任何一方泥土的长久牵连。他们年年岁岁走着,脚步踏过麦浪的起落,身影最终隐没于另一片陌生田野的地平线;麦客们,原来竟是大地之上永恒的异乡人——他们收割了大地,又被大地收割;他们步步行在尘途,却始终未曾真正抵达。
镰刀的起起落落间,割下的是麦子,也是岁月。麦客们那些伤痕累累的手掌,粗糙得如同老树皮,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与麦屑。他们的身体佝偻着,但黝黑的面庞却深藏着收获的喜悦。
大地无言,默默接纳着一切:一粒粒沉甸甸的麦子,一颗颗摔碎在泥土里的汗珠,还有麦客们移动的背影,最终都被大地不动声色地收容。麦客们才是真正属于土地的人,然而他们却永地远走在路上,永远寻找着下一片等待收割的金黄。土地既是他们永恒的家园,又仿佛是他们终生无法抵达的故乡。
当最后一捆麦子码上马车,麦客们揣着微薄的工钱,又踏上了归途。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点一点渐渐融入在关中大地的暮色里。麦客们的脚步,丈量过无数麦田,却始终走不出生活的艰辛;他们收割了一季又一季的麦子,却总也收割不完命运的沧桑。
如今,收割机的轰鸣声取代了镰刀的沙沙声,那些佝偻的身影,也永远定格在了关中大地的记忆深处,成为一个时代最苦涩的注脚。
吉立红,目前师从于国家一级演员王建华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