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By  陈洪谦

 

 

        时间深一脚，浅一脚，原以为童年调皮身影渐行渐远。现在，却像杯底的茶叶，年龄温热了俗尘的冷水，慢悠悠地浮上来，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仍依稀可见。本来已经遥远的事情，梦里变得亲近起来。

        小学三年级借读至顶头小学，仅且一年，缘由至今仍是个迷。刚就读班级时，只有课桌，没有椅子，就去二姨家拿条饭桌凳凑合。顶头小学是顶头教堂洋厝，紧邻堂区。上下层的砖木结构，地板是三合土，布局宽敞且合理。青瓦灰砖，中式传统架构，西式功能布局，算是中西合璧地完美整合。教学区与办公兼生活区分开。整个院落有围墙，南北座向，前后通畅。似乎与世俗有阻隔，又不全然断绝往来，貌似神性与人性完美地结合：有远，有近。

         走进大门，右侧迎面而来是一截墩厚的木质楼梯，二人并行仍从容，若小跑，阶梯咯吱作响。上了二楼的楼层板：凹凸结合，年份久了，有些不严丝合缝，灰尘透过板缝纷飞四散。正中间是老师们集体办公的场所，数十张课桌子拼凑了个大台面，高矮不一；堆积着小山般高作业，也有本子歪歪扭扭地斜倒在桌角，露出稚嫩的笔划。老师们的卧室与厨房绕着大平层分布。阳光穿越屋顶上的少许玻璃瓦，即使白天，光线也昏暗。偶尓，白天亮着白炽灯，烟火里的尘埃掩盖了煤油灶上原本深绿的油漆，几处斜挂的破蜘蛛网，像不规则的几何图形，蜘蛛不知道躲在哪里，无心思守候猎物。空气里仍弥漫着午饭菜香，久久散不开。桌罩里余几盘剩菜，隔着竹蔑，依稀可辨。这种情形与二中的古堡楼极其相似，独自走动时，有点瘆得慌。

          学校的大门口左侧，紧挨着围墙，搭建了一个烤奶粉的手工作坊。他养了五六头奶牛，食物是甘蔗尾梢、苜蓿草或菅叶。奶牛产奶量大，除了少许鲜食外，自己烘焙成奶粉，小袋包装出售，地道的原生态食品，无任何添加且零污染。每每上课时，牛奶的香味翻越围墙，在校园里不怀好意地游荡。香气扑鼻而来，勾起了肚里的蛔虫。本来学习落伍，这下，又开小差，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偶尓，免不了挨骂。趁课间，一溜烟跑进作坊，帮忙搅拌牛奶，用推杆在长方形的铝盒里来回缓耙，让牛奶受热均匀，以免烤焦。无故献殷勤的背后，彼此心知肚明：作坊主人塞给饿鬼似的学生些许奶粉碎片，奶酪芬香扑鼻，侵入肌肤。后来，才知道他是堂姐夫。

          顶头小学隶属下白石学区，彼时是数一数二的完小校：不论是生源，还是学校规模。每两年，隆重举办一次六一晚会，地点在顶头祠堂，场面上人山人海。那位林姓校长，好像是甘棠人，多才多艺：除了吹拉弹唱，还会导演话剧如《狼和山羊》。其实，他包办了整台晚会的所有核心要务如编剧、舞美和编导——妥妥滴总策划人。话剧中的道具就地取材，舞台人物不乏生动形象；虽简陋，却栩栩如生。至今，那一幕幕蒙太奇在脑海里常常浮现。后来，缘份巧合，与其女儿一度执教同一所学校，回忆往昔，点点滴滴，捧腹大笑。斯人已退休，多年未见，学生辈们仍念念不忘：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