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下午,李老师发来一张高铁站候车室人头攒动的照片,我一细看竟是兰州高铁站,是李老师回来了吗?李老师答曰:“三弟患脑瘤,生命垂危,我急着赶回靖远,见最后一面,办理完后事,就返回贵阳。返回时在兰州要约见一下我的恩师,到时候咱们一起聚聚好吗?”
5月22日,我就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李老师的《哭三弟文》,一篇饱含血泪的悼亡文,以质朴无华的文字,勾勒出一个普通农民坎坷而坚韧的一生。
“少年牧羊,青年流浪,中年丧子,晚年坎坷,苦海无边何以渡?
梵净朝圣,凌云礼佛,青城问道,都江拜水,慈航有岸不堪归!”
“梵净朝圣,凌云礼佛,青城问道,都江拜水”
我知道都是李老师得知弟弟得了不治之症后,以绵薄之力,倾囊相助,邀请弟弟一同游览祖国大好河山,想让弟弟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不留遗憾。
手足情深,我在李老师的文中看到了一个十三四岁,被父亲抽下来放羊,放弃了上学机会,背着半袋子面,走几十里山路,棉袄被汗水浸透,送哥哥上学的三弟,还贴心地说:“哥,只有读书才能走出咱们这个穷山沟,你安心读书,家里有我呢”,多好的弟弟呀?读到此处我几度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我只能留下一句:“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面对一个人如此苦难的命运,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与李老师相识,是因为我的老师高财庭先生2020年5月28日因病突然故去以后,要出一本纪念文集,我作为高老师的学生,写了两篇纪念文章,李老师作为编辑,看了之后不吝赞美之词,多加鼓励和肯定。
2022年7月,父亲病重,我时常在靖远老家陪护父亲,有时推着父亲在黄河边散散心,偶遇了李老师,李老师说,你太憔悴了,对于亲人尽心就好,一定要认识到不管我们有多努力有不舍,父母最终会先我们而去,终会离开的事实。
那个灼热苦闷的夏天,父亲每个月都要住一次医院,多次病危,我是多么的栖惶无助啊,走在崩溃的边缘,李老师安慰我,并约上三五好友,热情地请我吃了好几次烤鱼。我知道吃烤鱼是借口,李老师是想给我宽宽心,让我从痛苦中走出来。
父亲病重期间,陆老师、甘老师、李老师几个相约去家里探望,租住在院子里的小梅悄悄对我说:“姐,这个李晓老师,也曾经教过我,也是我的老师,我在东升中学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没钱交学费,是李老师帮我交的学费。”
他学生眼中的“那个子不高,面庞清俊,身体瘦弱,微驼的背总是呈现随时要弹出去的样子的……李老师”在我眼中瞬间高大了起来,我对李老师的敬意又多了几分。帮学生垫付学费这件事儿是我今天偶尔听说的,那些我不知道的,老师默默托举的学子应该还有很多很多吧。
一棹一舟旧梦寻,碧波深处有奇珍。
但使众生归彼岸,不辞长作摆渡人。
这是李老师写的一首诗,也是老师的教育初心。
“四十年过去了,他教过成百上千个学生,种下成百上千株精品桃李,点燃了成百上千把心灵之火,传承文化,担当理想,生产思想,孜孜不倦,对于好学生,他以诗赞之;对于差学生,他以诗策之;对于屡教不改的学生,更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地感化之。”这是《桃李春晓》一书中老师的学生写下的文字。
正如米斯特拉尔所说:“在世上,教学和热爱就是两肋带着朗其诺斯的矛伤,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没有刻意为之,可能是同频吧,自然而然李老师就成了我的朋友,也成了我的老师——凡事写作上疑问我都会虚心请教李老师,李老师从来都是慨然允之,不厌其烦,不吝赐教。所以我们成了亦师亦友的莫逆之交。
2022年底,我父亲走了,墓志铭是李老师写的,我的祭父文也是老师帮我润色修改的。去年年底,母亲走了,祭母文也是老师帮我润色修改的,并热心地介绍二中的陈扶军老师为我母亲写了墓志铭。
去年三月份去成都开糖酒会,我看到李老师在成都,便相约东安湖一日游,回来后我分身杂事,跨寒暑而就春秋,掐指一算,忽惊经年有余了,慨叹时光匆匆啊。
三月的成都龙泉驿东安湖,草长莺飞,桃红柳绿,一派欣欣向荣,我们一众人走累了,坐下来休息,邀请路过的一对母女帮我们拍个合影,她俩可能没听懂我的话,以为我们要和她俩合影,自然而然的坐在旁边加入了我们,我欣然一笑,顺手拍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成都人的淳朴率真,天性烂漫,大度包容的性格感染了我。我笑着说李老师选择来成都养老真好,选了个好地方(坐在我旁边的红衣服和黄衣服的是陌路相逢的母女二人)。
又诗曰:
《游东安湖逸趣记》
春日同师游蜀地,东安湖畔景如诗。
桃红灼灼映霞彩,柳绿依依拂水湄。
倦倚芳丛寻小憩,笑呼邻女乞留思。
错将邀约当同影,烂漫相偎入镜时。
更叹锦城多逸趣,不排远客展情姿。
欣闻吾师择此地,暮岁安居尽可期。
李老师亦有诗一首曰:
《东安湖春行》
早春二月天,迤逦浪东安。
碧柳笼烟醉,红桃映水燃。
高吟放翁句,漫赏镜湖帆。
思蜀忘归处,融融乐此间。
所以今天老师路过兰州,能预留一日,大家一聚,我真的是既惊又喜,时间定好,餐厅定好,我第一时间约了庆霞,因为她住的地方距离我很近,也是李老师的学生,又是聊得来的好友。最难能可贵的是,我总能在每一次的见面里,看到一个人身上的“真”和“憨”。
按时间算咋都该来了,我打电话过去问问,她说下错站了,又折回去坐了地铁,其实我知道她最近在忙着新书《远方的家》杀青收尾,她太专注了,下错站,坐错车的事儿最近我听说两次了。
我想起法国物理学家安培的故事,有一天傍晚在街上散步,忽然脑子里想到一个题目,就向前面一块"黑板"走去,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粉笔头在"黑板"上演算起来,可"黑板"是一辆黑色马车车厢的背面,会挪动,安培就不知不觉地追随在后面计算,直到街边的人朝他哈哈大笑,他才发觉。
英国科学家牛顿迷于科学研究,废寝忘食。有一次煮鸡蛋时,他错把手表扔进了锅里。
我国晋代书法家王羲之练字入了迷,一次吃饭时竟把墨汁当蒜泥蘸着吃了。
太过专注的人大多如此吧,并不是她口中经常说的自己“笨”。我说你要是“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正如我们俩的另一位挚友冯总所说:“哪个聪明人站出来,再写一篇能在《读者》上发表的文章我看看”,冯总说的《读者》杂志发表的文章是《春天的蝴蝶》,发布在2024年10月《读者》海外版上,同时翻译成多个国家语言,行销90多个国家和地区。此文收录在《站在云朵上的母亲》一书的第60页。
冯总为《站在云朵上的母亲》写的评论更为精彩:“《站在云朵上的母亲》一书,我读后给我的感觉是,扑面而来的是对生活热爱的真情实意的有感而发和对生命敬畏及人生思索的感天喟地,白驹过隙间的留存,让人不能不为之惊叹。”, “乡土气息的真情实意”和“生命情感的丰富描绘。”正是《云朵》一书的精髓。
庆霞一进门就赶紧给李老师连声道歉,我说在李老师的老师没来之前都不算晚。
席间聊到了诗,聊到了李老师前几天给我发的一首安蓝老师的诗,我觉得写得非常好:
希望之光
(安蓝)
白填不平的,黑能
但黑,也有无能为力的一部分
比如我。我醒着
黑就不完整。我是黑的一道伤口?
不,我是黑的一片光明
是他开出的一小朵希望之花
也许不是花,只是一株四叶草
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
我醒着,黑就永远不能彻底
黑,下,去
李老师的评论更是精彩深刻:
《希望之光》一诗以“黑”与“光”的对抗为核心意象,语言简洁却充满了哲学张力,展现了微小个体在黑暗中的抗争与希望。
“我醒着”是诗眼,强调主体意识对黑暗的瓦解作用,诗人不夸大光明的作用,反而让希望更具真实感。末句“黑,下,去”的拆分,暗示黑暗的延续,但被“我”的存在中断节奏,形成语义与形式的双重抵抗。
这首诗以简练的语言完成了一场微观的哲学对话,将希望定义为“黑暗中的裂隙”,拒绝宏大叙事却充满生命张力。它让人想起策兰的“黑暗是光的胎盘”,但更贴近东方语境中“柔韧的抗争”——正如四叶草,渺小却不可忽视。
不知不觉,李老师又给我们上了一堂精彩的诗词赏析课。我记得李老师去年给我分享过一首安蓝老师的《哑河》也写得非常好。这种有鲜明个性色彩的好诗,是deepseek写不出来的!对于写作者来说,保持独特的个性是很重要的。
又聊到了去贵州一定要去看黄果树瀑布,我想约着庆霞一起去看看,她说她看过了,大约十一年前,还写了一首诗,并在QQ里找到了,发给了李老师。
黄果树瀑布 我的恋人
(孔庆霞)
远远的 我就听到了你的声音
黄果树瀑布 我的恋人
远远的 我就闻到了你的气息
黄果树瀑布 我的恋人
……
我知道你就在那儿
一直就在那儿
在等着我的到来
近了近了
我啊 愿做涉过千滩万水的鱼
经过重重险恶
……
我啊 更愿做你日夜敲击的石
默默地承受你的跌落
……
我啊 还是做你怀里的那道虹吧
那炫目的七彩虹
……
李老师认真看了一遍,就说今天这个环境有点嘈杂,我一时静不下心来,等我回去了,静下来认认真真地读几遍,再给出意见。我看到了李老师作为师者一贯的庄重严谨。
昨天我看庆霞在《约聚》一文中,念念不忘地说老师没有给出评论,肯定是自己写得不好,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后来,李老师给我发来了他的评论:
“关于《黄果树瀑布,我的恋人》一首诗值得肯定的是,庆霞对黄果树瀑布怀有真挚情感,这种情感本身是诗歌创作的宝贵起点。问题在于如何将原始情感转化为艺术体验。
建议:
一、减少直接的情感宣告,增加具体可感的细节描写;
二、精选一个核心意象深入开掘,而非多个意象平面铺陈;
三、注重语言的原创性与精确度;
四、建立更有意识的整体结构。如能在这几个方面作出改进,相信庆霞能够创作出更优秀的诗作。
切记:诗歌终究不是情感的宣泄,而是情感的炼金术。真正的诗人在瀑布般的激情面前,应当既是沉醉的恋人,又是清醒的哲人。唯有如此,才能让笔下的文字既保持原始情感的炽热,又闪耀艺术结晶的永恒光泽。
这是我对孔庆霞那首写黄果树瀑布诗的意见,你的看法呢?”
李老师还谦虚地问我的意见,我顿觉惭愧的无地自容,我知道诗歌是人类语言的最高形式,诗意是一种素质,一种生存质量,一种人文功底。诗是精神之需求、心灵之慰藉、情思之寄托、生命之关照。诗更是文学的春花与冠冕,在李老师面前,我哪有资格妄评呢?
知道李老师喜欢诗歌,我时常在发现好诗时,顺手也给李老师带一本,其中有鲁米、里尔克、昌耀等中外诗人的诗集。李老师今天也给我带来了一本安蓝老师的最新诗集《山河有约》。以书会友,让诗意和情意在我们生命中流淌。这是多么美好的生命状态啊!
如果庆霞也喜欢,我愿意奉献我的萨特、加缪、波伏娃、海德格尔。我也愿意分享我的雪莱、拜伦、策兰、惠特曼、罗曼·罗兰……,还有绝版的《我从白头的巴颜喀拉走过》。
我相信一个对文字敏感的人在阅读中自会有收获,然后以诗歌征服生命的哀愁。
席间李老师介绍了他的老师,他的文学启蒙老师就是李新连老师,是靖远师范当时最好的语文老师,大学刚刚毕业,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在当年精彩的课堂教学上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神奇的文学种子。
席间,李老师一次次地给他的老师敬酒(李老师以茶代酒),感谢老师师范三年的教育之恩,并向老师奉上他的著作《桃李春晓》,请求老师批评指正。语言之谦逊态度之诚恳让人好生感动!
当然,正如庆霞所写,我是卖酒的,酒仙老师爱酒,为了维护我们之间供求关系,酒仙老师还从我这儿买了2瓶习酒,送给了他的老师(我笑称又一次抓住了商机,大单小单都是爱)。
李老师的老师今年70岁了,年轻的像个小伙子,皮肤白净,身板挺直,精神矍铄,聊天中了解到李老师也热爱读书,经常写古体诗,很自律,若干年前查出来胃不好,就戒烟戒酒、戒生冷食物、戒辛辣刺激,饮食有度,作息规律。在小区院子里偶遇一只流浪猫,一直跟着走,就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它,到现在发展成了6只猫猫的大家庭,如此有爱心的人,怎么会不年轻呢?
李老师四十年前的老师,一个四十年来让学生年年不忘的老师,他捧着学生的书和学生的学生的书,认真地看着,欣慰地笑着!
聚会结束下楼目睹李老师的学生开车接送李老师这暖心一幕(由于堵车,学生丁军来接老师去车站时的第一句话是: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意思,让您久等了!其实按约定时间只等了不到五分钟)。
李老师又跟他的老师再次握手告别,一再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发个信息,有空常常联系,多多保重身体,才坐上学生的车缓缓离去。
我和庆霞目送着老师的老师穿过人流如织的斑马线,安全走到了马路对面回家的大路上。
庆霞说,苏姐,咱俩同路,坐BRT公交回去吧,可以走走路,消消食,公交车慢,还可以多说说话,我欣然应允。
我要从第四站下车,庆霞再往前坐2站才能到家,聚完会,还能互相陪伴着走一程,对于人到中年,每天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我们是如此的奢侈。我已经很幸福很知足了。
转眼间,城市的霓虹灯下,我看到我要下车的车站“幸福巷”三个字在忽明忽暗中闪现。
你终于闪耀着了吗,我聚会的终点!
我心中闪过瓦莱里的诗句。跟庆霞挥手道别!
“我不能选择那最好的,是那最好的选择了我!”
我脑海里又闪过泰戈尔的诗句!
作者简介
苏芊红,女,甘肃靖远人,现居兰州。自主经营者,主营李白斗酒诗百篇喝的那个酒。爱好诗歌、散文!
挚友送我雅号:三味酒屋,一曰书香,一曰酒香,一曰人情味!三味真火淬炼——不舍爱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