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 琼(陕西汉中)
一年一端午,今又端午。街头巷尾艾草菖蒲飘香,卖粽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路边炸油糕的香气裹着油润与糯甜弥漫开来——这一切都在提醒我,端午到了。思绪不由得随着那熟悉的艾香,越过重重青山,飘回了遥远的故乡,落在了儿时大树坝的端午光景里。
我的故乡大树坝,坐落在海拔一千八百米的高山上。这里山高气寒,并非糯米的故乡,自然也就没有粽叶的清香与油糕的甜腻,亦不见五彩丝线的缤纷。然而,故乡自有其独特的端午风情。
端午前夕,趁了“当场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集市上称回几斤白面,为端午那顿丰盛的午餐做准备。我家也不例外。端午这天,全家人都起得格外早。匆匆吃过早饭,便各自忙碌开来。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去寻艾草与菖蒲。艾草不同寻常蒿类,株身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叶片厚实,散发着独有的清冽气息;菖蒲则临水而生,碧绿挺拔,如一把把青锋宝剑直指苍穹。我们割下满满一大捆,趁着端午暖融融的日头,铺在柴垛上晾晒。父亲将它们仔细捆扎成束,替换下门楣、窗棱上悬挂了一年的旧艾蒲。此时,奶奶和母亲正在灶间为午宴忙碌。她们从火坑上方悬吊的腊肉中精选一块,烧皮、刮洗、剁块、慢炖。接着是和面、发面、揉面、蒸馒头……麦香与腊肉的醇厚香气交织弥漫,惹得我和弟弟一趟趟往厨房跑,馋虫早被勾了出来。
父亲挂好艾草菖蒲,便从屋里取出在集市上买回的雄黄。他细细研磨成粉,倾入白酒中,再用中指缓缓搅动。调匀后,他用指尖蘸取那金黄的液体,在我们几个孩子的额上、脸颊轻轻勾画。末了,还让我们每人浅浅地抿上三口雄黄酒。长辈们说,如此这般,蛇虫见了我们便会远远避开。这仪式过后,父亲又取出臭硫磺,与雄黄混合,用草纸卷成筒状点燃。草纸冒着黑烟,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我们捂着鼻子,跟着父亲一间间屋子、一个个角落细细熏过,连屋前屋后也不遗漏。烟雾缭绕中,父亲讲起白蛇娘子惧怕雄黄的故事。我们仿佛真的看见石头缝里、草丛深处潜伏的长虫,在浓烟中惊慌逃窜,那来不及逃走的,似乎已化作森森白骨。
待到围坐饭桌,母亲便给我们讲起屈原投江的故事。一家人围坐,闻着艾草的清香,品尝着丰盛的饭菜,听着古老的故事,那份温馨与满足,至今想来仍觉无比惬意。
如今,我在城市里生活多年。每逢端午,街头巷尾的粽香艾影,总会牵引着我的思绪,越过千山万水,落回那个没有粽子却有独特艾香、雄黄酒与硫磺烟的高山故乡,落回大树坝那浸润着亲情的端午时光里。
那暖阳下的艾草,那门楣上的新绿,那驱虫的烟火气,那围坐的欢声笑语……故乡端午的种种,早已沉淀为心底最深的印记。
青山依旧,而那样纯粹的时光与温情,却已永远留在了记忆的彼岸。
【作者简介】:
冯琼,女,汉中市南郑区教育工作者、新媒体撰稿人,其作品散见于《今日头条》、《华商网》等多个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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