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花裙子 文/刘瑶
一个静静的夜晚，妈妈在昏暗的灯下，一针一针地给我和妹妹做裙子。她那端庄的神态是那么地专注和温和。一家人都静静地睡着，夜里传来了野猫的叫声，这声音像孩子哇哇地哭声，我想这谁家的小孩这么能哭，她妈妈怎么也不管她呢?妈妈没有看见我醒来，大概也没有听见野猫地叫声，她只顾得给我和妹妹缝裙子。
妈妈身边放着一个圆形的针线笸箩，笸箩像一轮圆圆的月亮，淡定、沉稳，安祥地陪在妈妈身边。淡黄色的花布上的小狗小猫都趴在妈妈的腿上睡着了。妈妈是夜空圆月里的嫦娥，她是那样地慈祥、安静，那时候妈妈三十一岁，她卷发下的柳叶眼眉是那么地温顺好看。妈妈一针一线地勾勒着她手中的艺术品—一一花裙子。
妈妈的心里一定在想；赶快做好裙子，给她的两个公主穿上，让裙子中的小狗小猫陪着她的公主快乐地玩耍。我扭头看着妈妈，妈妈的眼睛盯着花布，手中的针线稳稳地穿梭，连绵不断。我高兴地想着，六一，我就能穿上新裙子了。我有妈妈管，有妈妈爱，我是月亮里的小白兔，不是夜里大哭大叫没有妈妈管的那个可怜的“孩子”。我越想越兴奋，无意睡觉了。我歪头看着妈妈，突然，像被妈妈手中的针扎疼一般，我忽地坐了起来，心疼地叫着：
“妈，几点了，你还不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的。”
妈妈摆摆手，示意我小点声，轻轻地说：
“一会就睡。你怎么醒了？”
我说：谁家的小孩哇哇的哭叫，她妈妈怎么也不管她？”
妈妈笑了，说：
“傻孩子，那是猫叫。”
那个静静地夜晚的记忆，牢牢地留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六一儿童节到了。早上一睁眼，我和妹妹就迫不及待地喊着妈妈问：
“裙子呢？”
“在枕头边上。”妈妈一边说，一边帮着我们穿裙子。整理好后，说；
“真漂亮。”
我和妹妹高兴地又蹦又跳，妹妹看着我的裙子 ，我看着妹妹的裙子 ，两张小红嘴都笑成了弯弯的月亮。我跑到大衣橱的镜子前照来照去，妈妈忙给我和妹妹扎好了小辫子，看着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像小鸟似地飞出了门外 。
院子里有几个女孩子也出来了。我和妹妹赶紧跑过去，拽着小伙伴给她们看自己裙子上的小狗和小猫。我说：
“我裙子里有20只小狗狗和25只小猫眯，你们没有吧？”
小伙伴也都各自显摆自己的衣服好看。
寂静的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了，盛开的花朵们美丽而张扬，我们在院子里蹦着、跳着、打闹，喜笑颜开。忽然看见妈妈在院子的一边站着，可能妈妈早就看到我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了。妈妈抿着嘴，一手拉着一个小公主回家吃饭了。妈妈看着我和妹妹穿上了花裙子快乐无比，她心里是多么地高兴啊！
记得我五六岁的时侯，和许多小朋友一样，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子，胖呼呼的，长睫毛、大眼睛、小红嘴，人见人爱。我的父母更是偏爱有加，经常带着我出去玩。尤其爸爸把我当成了他的最爱，下班后准带着我到处转悠。要是有人说：
“刘师傅你二姑娘真可爱 ，长得像你。”
爸爸准会乐地合不拢嘴，把我抱起来亲上两口。
六十年代我家的生活艰苦。我和妹妹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穿哥哥姐姐穿小的衣服，或是母亲拆洗改制后的衣服。 我妈妈心灵手巧，勤劳持家。什么样式的衣服，她只要看了，就能做出来。记得我小时候，妈妈经常下班后忙里忙外，照应我们几个孩子吃喝拉撒。待我们睡觉后，妈妈就洗衣服，或者给我们缝补衣服。妈妈为我们几个孩子的付出，那是怎么说也说不完的。
记得那年六一前，妈妈去台东三路绸布商店买了块花布，说要给我和妹妹做裙子六一儿童节穿，就把花布放到衣橱里了。这一说不要紧，我可就来了心事了，天天惦记着这块花布，就像盼过年一样期待着这条花裙子。我几乎天天踩着小板凳，打开衣橱，拿出花布，放在炕上把布展开，看花布上的小狗和小猫。我小时候是没有什么玩具玩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不大的胶皮小圆球，我和妹妹在地上滚着和拍着玩。再就有个用牛皮纸和泥做的泥老虎。这泥老虎红脸黑眼，身子和屁股之间是用牛皮纸链接的。泥老虎肚子里有一个贴着薄纸片的小竹管，双手分开和拢有气流时，泥老虎就会咕嘎咕嘎地叫。我就奶声奶气地喊着：“小孩小孩你别哭，我给你买个小老虎，咕嘎咕嘎两毛五。”
在那个缺少玩具的童年里，妈妈给我和妹妹买的做裙子的花布上有小狗和小猫，激起我多大的兴趣、多少美丽的幻想啊！
记得爸爸偶而也带我们去中山公园的动物园玩，但毕竟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在那个贫瘠的年代里，一块花布就足以让我兴奋。我觉得那淡黄布上用各种颜色搭配起来的小狗和小猫是那么地灵动好看，就像活的一样。我还天真地经常用手去摸布中的小狗、小猫，亲腻地喊着小狗狗，小猫猫，希望布中的小狗狗、小猫猫真的是活的。我经常数布上的小狗和小猫有几只。数来数去就数糊涂了，嘴里还喃喃地嘟囔着那不准确的数字。妈妈下班后我就拽着妈妈叫妈妈快点给我做裙子。我把对花裙子的期盼和挚爱都寄托在妈妈的身上了。
记得妈妈把花布放到温水里浸泡一会，说棉布会缩水的。花布晾干后，妈妈就用手来回把花布用力推平，不平整的地方，妈妈就喝口水喷在布上，继续把布推平为止。(那时候没有熨斗熨衣服。后来妈妈就用一个自制的铁熨斗用火烧热了熨斗，在纸上擦干净后再熨布。)然后用木板尺量一下说：“缩了一寸。”妈妈用心丈量着布，用片状的画粉在布上画来画去，算计着给我和妹妹每人裁剪了一条背带裙。然后妈妈就抽空每天晚上缝一点。那一针针、一线线，缝进了妈妈的心血、缝进了妈妈无边的母爱！
妈妈在给我和妹妹做裙子期间，让我和妹妹试穿了两次。妈妈做活是相当精细的，只要妈妈做的衣物等，都会得到邻里们的赞扬。新结婚的媳妇还请妈妈给她们做过出嫁的棉袄。六一儿童节这一天，我和妹妹都穿上了妈妈缝制的淡黄色的带有小狗小猫的花裙子了。有时候爸爸妈妈带我们出门的时候，就给我穿上这条花裙子。我也成了爸爸妈妈引以为傲的招牌了。我小时候长得甜甜的很爱笑，因此爸爸妈妈给我起了个小名叫欢乐。他们多么希望孩子们快乐地生活、健康地成长啊！
这条有着小狗小猫的淡黄色的花裙子，是我儿时穿得第一条裙子。它是妈妈下班后一针一线为我缝的。
也许这条带有小狗小猫的花裙子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太多的欢乐。也许这条花裙子是妈妈在灯下一针一线，缝进了太多的母爱，也许这条花裙子里的小狗小猫是妈妈送来陪孩儿玩、陪孩儿乐的，它们被我数来数去、摸来摸去，竟钻进了我的心里。妈妈夜晚灯下那慈祥的面孔，那深夜里野猫的叫声。常常在我眼前萦绕，使我念念不忘。
母亲啊，今天又是六一儿童节了，您已在天堂，我已生白发，为啥这条黄色的带有小狗小猫的花裙子依然在我的心里涌动?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天真活泼地穿着花裙子跳着、蹦着。可是、可是，母亲啊，我的眼里却是成串成串的泪水和着您的针线，织成了一望无际的思念的天网……
作者小名片//
刘瑶 山东 青岛市人。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任中诗在线诗远文学社副社长。
诗文刊登于《青岛日报》《青岛晚报》《新周报》《人民日报》《山东诗歌》杂志》《美文苑》等及百度、搜狐、齐鲁壹点、都市头条，青岛故事、首都文学等网络平台。著有《白雪马的飞翔》诗文集及多部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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