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齐国手造(三)

——齐地水晶玛瑙觽和冲牙赏析

魏传来（山东淄博）

觽是古代一种锥形实用器,其原型最早可能就是动物的獠牙或质地坚硬的一端尖细的弯形骨角。觽，读“希”，是个形声字。“角”是觽的材料，为形旁；“嶲”读作“希”，是声旁。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说：“觽，佩角，锐端可以解结。”《集韵•齐韵》也说：“觽，角锥，可以解结。”都说明觿为角形解结之器。用现代话说，觽就是用以解绳结的“锥子”。

在人类历史上，觽的产生应该是很早很自然的。因为在远古社会，人们捆东西是离不了绳子的。用绳子就要打结，如果打成死结，用粗糙的手指是很难解开的。这就要选用一头尖锐而且坚硬光滑的东西如野兽的獠牙等来做工具，这个兽牙应该算是最早的觽了。远古先民们早期穿衣服没有纽扣,皆以绳带系结相连,解衣释服则多需借助于专用的角形觽来完成。随着社会的发展，用绳打结的地方越来越多。比如在文字未发明前的结绳记事丶文字发明后书写用的竹木简牍也都需要捆扎打结的，因而觽的使用越来越频繁。有的人开始用美石和兽骨来制作觽，并逐渐成为当时人们随身必配的工具了。当社会进化到人们开始用玉器来装饰打扮自己时，用玉石(包括水晶（水玉）和玛瑙（赤玉）)制成的觽便成了工具丶装饰功能兼而有之的玉佩饰了。

玉觽因为是以觽为祖型琢磨加工而成的弯角形器,只是在角丶牙形的基础上进行了象形丶夸张的变化，所以品种样式即古雅又简洁。

有关觽的文献记载，《诗经·卫风·芄兰》说:“芄兰之友,童子佩觽。”毛苌注:“觽所以解结,成人之佩也。人君治成人之事,虽童子犹佩觽,早成其德。”古代男子长大成人了，要行“加冠开笄之礼”，从此就要佩觽。《礼记·内则》:“子事父母，…左佩小觽、金燧，右佩大觽、木燧。”郑玄注:“小觽,解小结也。觽貌如锥,以象骨为之。”可见这时的觽已是“成人”后或已婚少年必佩的用于解结的实用工具了。缘于承载的上述原始解结功能, 已成为腰间佩饰的觽又被人们引申赋予了标示佩戴者具有解决困难的能力丶是一个人聪颖智慧表现的隐喻内涵。又因为可以为父母和老人解结，所以也被看作是孝顺的体现，更是孩子长大成人的象征。

关于玉觽的使用，早期主要是单佩。单佩也称腰佩，为人身侧面的佩玉。大量的齐国战汉出土资料显示，当玉组佩盛行的时期，玉觽也可以成为玉组佩下端的组件之一，与另一类玉组佩“散件”--玉冲牙混替使用。玉组佩又称大佩丶杂佩，是由多种玉器组合而成的佩饰。大型组玉佩于西周首创，到春秋战汉，经历了发展丶演化的过程，它通常由瑗环丶珠管、璜、觽或冲牙等串联组成，是垂直悬挂于身体正面的佩饰玉，春秋战汉极盛行。战汉时期的齐国，由于其国力强盛，经济发达，奢侈之风盛行，贵族们在组佩或单佩中用不同方式佩戴使用水晶（水玉）丶玛瑙（赤玉）觽极为普遍。

齐国春秋时期的玉觽由于出土实物的缺失还不知其本来面目，现在发现的玉觽主要是战国时期的。据最近由山东考古研究所出版的《临淄齐墓》一书记载，在科学发掘的已被严重盗掘过的临淄19座战国墓中，出土觽和冲牙30件。与其它诸侯国不同的是，其材质主要是高硬度的水玉（水晶）和赤玉（玛瑙）。其基本形状是龙首丶细腰丶尖尾，整体象龙形丶尾部似牙象锥而且长。做工细腻，抛光技术精湛，通体不琢任何纹饰，但却美丽华贵。虽经两千多年，仍然高古如新，光彩夺目。可分为三种形式：一种器身呈S字状龙型，断面近似圆形。尾部弯曲尖细，有较长的尖芒。中上部有一钻孔，以便系挂，孔由两端对钻而成，似喇叭口。另一种器身呈C字状龙型，形如弯月，头部表现出简化了的龙首龙角。分为两型。一型为片雕，上端宽，下端尖，另一型断面近似于圆形。均为龙首丶弯腹丶尖芒尾，穿系用孔钻在头部，恰似龙眼，无纹无饰，素雅光洁。笫三种为一端扁宽一端细长尖锐的微弧状龙形, 器身已近乎平直，孔钻在中上部，制作稍显粗糙，据《临淄齐墓》一书资料显示，这种玉觽似为社会地位稍低的殉人的生前简单佩玉。从上述三种形式的玉觽，可以看出战汉齐国玉觽龙形器身从近乎平直状的微弧形到S字形再到C字形的演变过程。由于是手工琢制，所以无论那种形式，虽然主要造型特征一致，但每件的细部都有变化，并无两件完全雷同的作品。

值得注意的是，在齐地出土大量水晶丶玛瑙觽的同时，也发现不少玛瑙冲牙(尚未发现水晶冲牙)。玉觿与玉冲牙，是古代一类形制相似甚至近乎雷同的弯角形玉佩，但文献记载的两者名称、渊源、功用、文化内涵是不同的。玉冲牙是古代与组玉佩兴盛相联系的一种弯角形玉器。文献中的玉冲牙之称始现于西周时期组玉佩之制的记载中。《周礼·天官冢宰·玉府》：“佩玉上有葱衡，下有双璜，冲牙、蠙珠以纳其间。”《礼记·保傅》：“下车以佩玉为度，上有葱衡，下有双璜，冲牙、螓珠以纳其间，琚瑀以杂之。”汉贾谊《新书·荣经》：“鸣玉者，佩玉也，上有双珩，下有双璜，冲牙蠙珠，以纳其间，琚瑀以杂之。”汉以后的学者注疏经史多认为玉冲牙配居于大佩(组佩)中间一组佩饰的最下端，如对《礼记·玉藻》所记载的“凡带必有佩玉，惟丧否。佩玉有冲牙。”唐代大学者孔颖达对其解释为：“凡玉佩必上系于冲，下垂三道，穿以蠙珠；下端前后以系于璜，中央下端系以冲牙，动则冲牙前后触璜而为声。所触之玉其形似牙，故曰冲牙。”

齐国红玛瑙冲牙

齐国考古发现的水晶玛瑙组佩，左右两串上有瑗环，中间珠丶管，下有瑗环再系冲牙，中间一串下佩玛瑙璜。江西省博物馆存有一件汉代玉舞人，人身玉组佩上部为环，环两测有二冲牙，中部系一绳，绳上吊一玉璜，璜下又一冲牙。这样一走动的时候，冲牙摆动起来，碰到两边的玉璜就会发出有节奏的叮当之声响，铿锵悦耳。那时的士大夫们以此来节制步伐的快慢，玉声一乱，说明走路人乱了节奏，有失礼仪，用以保持走路姿式的高贵和矜持。故当时有“改步改玉”、“改玉改行”的说法。有的学者认为“冲”（古字为“衝”） ，意指碰撞、叩击，“牙”是指器物的形状，所以起名叫“冲牙”。

齐国红玛瑙觿和冲牙

自战国起，玉组佩不再套于颈部，而系在腰间的革带上，或在胸部以襟钩（一种小铜带钩，齐国墓葬常与水晶珠丶环等同出）直接悬挂。因此长度仍然不短，但组合方式相对简单丶自由。从现有的文献与出土实物看，玉冲牙的出现应晚于玉觽，而且常常是成对出现。齐国玉冲牙形如弯角，也是C字状龙形，与玉觿相似；但玉冲牙下端不是尖锐似锥而是钝角，是不能用以解结的。玉觿是可以当冲牙使用的，而冲牙是不可能做玉觽使用的。尖者为觽，钝者冲牙，这应是齐国战汉玉觽与玉冲牙的根本区别。齐国发现的战汉玉冲牙，全是玛瑙片雕制品，呈色亮洁，包浆灿烂，与玉觽一样精美华贵。

现珍藏于山东淄川博物馆澹庐展室的这些齐国战汉时期的水晶丶玛瑙觽和冲牙，材质珍贵，不沁无染;造型别致，精巧玲珑; 品种之盛，蔚为大观;人文气息浓郁，视觉效果震撼。是泱泱齐风丶煌煌齐国手造的精华之作。为我们展示了奢华不朽的齐国高古玉器珍品。

参考图:玛瑙觽和瑗等文物出土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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