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母亲一次旅行

                文/虎国宁（甘肃）

那是我在天水上学的第二年，正值国庆长假，宿舍里面离家近的同学都回家了，唯独留下了我。我邀请母亲来天水，一来陪陪我，二来散散心，母亲答应了，我欣喜若狂，盘算着母亲来了都带她去哪些地方。

  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既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奶奶，还要忙于田间的农作物，所以很少出门，这次经过我的一再请求，母亲终于答应我出来走走。

   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也不通火车和高铁，母亲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才到，我早早的就来到了车站去等她，母亲见到我特别的开心，给我讲述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回到宿舍，母亲取出给我带的东西，都是她亲手做的我最爱吃的，母亲说，怕车颠簸弄坏了，一路上都抱在怀里，我看着那些瓶瓶罐罐，想象着母亲搂着它们视若珍宝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那盛的何止是食物，那是母亲深沉的爱呀！

   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地方旅游团，都是自发组织的，我带着母亲搭乘老乡的车队去了麦积山，一路上，母亲显得异常兴奋，这儿看看，那里瞧瞧，说早在电视上看过，没有想到还有机会来到这里，亲眼看看它的恢宏壮观。我陪她登上了石窟，由于之前来过，也对这些不感兴趣，颇觉无趣。母亲却看得异常仔细，她一边赞叹古匠们精湛的手艺，一边感叹这些艺术的瑰宝，她说每一尊佛像、每一片浮雕都仿佛诉说着千年的岁月和万年的传说！

    走下石窟，母亲说来一趟不容易，我们拍张照片留个纪念吧！给母亲单拍了一张，又和母亲合拍了一张。那时候没有数码相机，都是胶卷底片，我填好邮寄地址，母亲嘱咐说一定要记得把底片同时邮来，还要多洗几张送给亲戚朋友呢！那两张照片母亲很是喜欢，把它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有人问起，母亲就会滔滔不绝给他们讲麦积山的秀丽风光，讲石窟像的千姿百态，让他们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这些艺术的宝藏！

    接下来的几天，我陪着母亲去了玉泉观，南郭寺，伏羲庙，马跑泉公园。每到一处，母亲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兴致，或驻足细看，或凝神品味，连小道上铺垫的小石子也被母亲拆解出有趣的图案，她时而俯身浏览文字介绍，时而踮脚辨识檐角雕花，连墙缝里的青苔都能引得母亲会心一笑。游累了，我带母亲去吃天水的特色美食，呱呱、粉皮、碎面、甜胚子、麻辣烫……母亲吃的津津有味，赞不绝口，说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看着母亲两鬓的白发，突然有些心酸，是啊！从我记事起，母亲总是在劳作，不是在田间地头，就是在房前屋后，侍奉爷爷奶奶，照顾一大家人的饮食起居。除了去姥姥家，母亲几乎很少出门，这次要不是我再三恳求，母亲还是走不出来。

    时间过的好快，几天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我问母亲还有没有想要看的，母亲说她想去火车站看看火车，总在电视上看，她想看看真正的火车到底有多长，我欣然应允，带她专程去了北道火车站。买了站台票，当火车鸣着长笛伴着铁轨“哐嘡哐嘡”的声音从远处呼啸而来时，母亲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她一边数着车厢一边感叹跑的可真快啊！我暗自发誓，等我以后工作了，一定要带着母亲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但要坐火车，还要坐飞机。

    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母亲一边为我整理床铺，一边给我讲她这几天的感受。她说这次来跟我长见识了，见了没有见过的，吃了没有吃过的，她很欣慰，也很满足。说我在这么好的城市读书，一定要努力上进，学到真本领，将来分配到好的单位上班，挣钱了带她去更大的城市看看……

    我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生孩子了，时间在指缝间慢慢滑落，在生活琐碎中悄然流失。带母亲去旅行的事搁了又搁，推了又推，放了又放。母亲一天天的变老，身体一天天的衰败，终于住进了医院。恰逢北京的专家来坐诊，说母亲的病在北京有更好的治疗办法。这才慌忙请假专程陪着父亲母亲去往北京。带着他们游览了故宫博物馆、参观了人民大会堂，瞻仰了毛主席纪念馆。在天安门广场为她拍了好多照片，她开心的说，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来一趟北京，感觉病都好了一大半了，啥时候再能坐一次飞机，此生就无憾喽！我说，等你病好了，一定带你坐飞机，看天上的云朵有多美。但这一天母亲终是没有等到，她走了，留给我深深的遗憾……

    我们总是在等，等将来，等不忙，等下次，等有时间，等有条件，等有机会，等有了钱，可是却等来了无法选择，等来了终生遗憾……

    母亲啊！对不起，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女，我一定早早就牵紧您的手，补回您这一生所有的亏欠……

作者简介：虎国宁，笔名楚箐，甘肃省合水县人，县直机关干部，爱好文字、旅游、摄影，喜欢写作，有作品发表在地方刊物《黄河象》和其它文学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