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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我的娘
文/老夫子 图/秦雪君
我的母亲,生于1922年农历腊月二十八。母亲与我永别,已有12个年头。
我的娘,是在封建枷锁桎梏中艰难存活过来的一辈老人。娘那三寸长的小脚,便是“枷锁桎梏”这四个字沉重分量的有力证明。
从我记事起,但凡涉及庄农一类的田间地头活计,娘从未直立行走劳作过。她的两条腿裹着一个名叫“套裤”的麻袋片,用两根绳子系在腰间,双腿一跪,便匍匐前行。跪在地上,娘手握一把小铲,连铲带薅地除草松土,从未使用过锄头。刈割谷物时,亦是如此。
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娘洗头的情景。她非要等到下雨天,把家里能接雨水的物件全都用上,只因在那山沟沟里,水贵如油。一头毛驴从沟里驮一次水,仅够日常吃喝,即便不洗不涮,少说也得用上四五天。
遇上雨天,娘会把积攒的灶灰盛到木桶里,灌满雨水,不停地搅拌、过滤,如此反复不知多少回,待把过滤好的灰水沉淀清澈后,便宝贝似的装在瓦罐、瓦盆里,留着用来洗头。娘常说,草木灰水洗头发,从发根到发梢都顺溜光滑,好梳理还不招虱子、生虮子。草木灰虽是个好东西,可就是缺雨水啊。
家里大小牲畜过冬所需的草料,诸如苜蓿、秸秆一类,都是母亲和五娘拾掇、堆放、积攒起来的,以备越冬时给牲口食用。铡草是个力气活,娘因无法站立,只能用双手把秸秆、杂草拢在跪卧的大腿下,往铡刀口里塞。稍不留神,就会被铡刀刃碰到,轻的削掉一块皮肉,切伤手指更是常有的事。一冬的草料备齐,娘的两只手被杂草磨得如同鞋底子一般,整个掌心的纹路都裂得横七竖八。即便如此,娘从未喊过一声手疼难忍。
我七八岁时,便跟着邻居一起放羊。有一次,因家中有事耽搁了,邻居家的羊早早出圈走了。娘却不急不忙,有备而行。家乡人常说,小脚女人办事心细,就像箩面的箩,凡事大小,都要在心里过滤得滴水不漏。这次,娘把撵雀儿吃糜谷的“撩撇子”(两根绳系在一块小布上,在布上放土疙瘩或石子,用力旋转抛出)揣在怀里,找来平时放羊不用的又粗又长的“鞭杆”握在手里当拐棍,一瘸一拐地陪我去放那八只羊。行走的艰难程度,不言而喻。到了自家刚割过的苜蓿地,娘席地而坐,让我捡几个硬邦邦的土疙瘩放在她身边。羊啃苜蓿茬不乱跑,倒也很好看管。不知何时,突然从沟里窜出一只狼,从娘背后擦肩而过,直奔啃苜蓿茬的八只羊。娘迅速把鞭杆在地上摔得啪啦山响,大声呼喊:“砖——砖儿——狼——狼——狼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土疙瘩正好落在追赶羊的狼后腿上。那狼嗖地一下,便跑得无影无踪了。而我,还傻乎乎地在苜蓿根下找蜗牛壳玩呢。羊倒没受到多大惊吓,只有一只大公羊鼻子里喷着气,竖着两只耳朵,两只前蹄不停地跺地。我不知道娘是怎么爬到我跟前的,只见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死死抱住我,我只感觉娘浑身不停地抖动,断断续续地说:“砖——砖儿——吓——吓死——我了。”
事后细想,若不是娘心细,办事麻利周全,带着“撩撇子”和鞭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永远忘不了娘吃苦耐劳的品质,以及遇事时机智果断的勇气。

总 编:王立春
副总编:魏赋光
主 编:戴恭义
图 片:秦雪君
编 审:周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