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忆慈母(散文)
文/李晓明(北京)
每当我想起母亲,便想起了伴着她几十年的一盏煤油灯。它伴随着母亲在农村熬过近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它见证了我们四姊妹的成长历程,也照亮着母亲前行的路。母亲在低矮的小屋内做家务,缝补衣裳等,这一切至今还印在我的脑海,连同窗台上放的煤油灯,以及母亲在灯下劳碌的身影。
1960年3月份,我母亲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主动申请从祁东县金桥区供销社新华书店下放到黄土铺公社庙岭大队桥边院子务农。我的父亲起初在金桥区鸣鹿公社和区公所当秘书,后来又调到县革委会和衡阳地委组织部等地方工作,一个月不到二十至三十元的工资,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我们兄弟姊妹四个,加上父母和奶奶一家六口人的吃饭穿戴都在母亲的身上。她要为我们做鞋子,缝制衣袜,还要缝缝补补一年到头,她的手都没有闲过,做完了大的做小的,做完了小的又得做大的,衣服且罢了,鞋子尤其穿得最容易烂,一双布鞋,穿不上两三个月,就烂了,不是脚底穿通了,就是脚指头给鞋子撑破了,常常是这个的鞋子刚刚做好,那个的鞋子又穿烂了。我的母亲一年到头都在做鞋,做完了单鞋做棉鞋,做完了棉鞋,又要做过年的新鞋,在我眼里,母亲年年都有做不完的鞋。而这些鞋子,都是母亲用晚上为我们做出来的。
那些年,父亲不在家,母亲成为家中的顶梁柱,白天,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自留地里的农活。母亲都能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多劳动挣些生产队的工分而换取口粮,母亲一年到头几乎都是全勤弄工分。她只有在天黑之后,在油灯下为我们做鞋和缝补衣裳。那盏煤油灯永远都是昏黄的,母亲常年就在这样的灯下做着针线活,大睁着眼睛,一做做到深夜。因为灯光暗,因为熬夜久,因为全神贯注,母亲的眼里常常布满了红血丝。
常常一觉醒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我在睡眼蒙眬中看到仍然端坐着的母亲的身影,心痛地问一声:“妈,你还不睡呀? ”母亲说:“你们睡,我再纳一会鞋垫底,想睡了就睡!” 我虽然心痛着母亲,怜惜着母亲,但瞌睡来了,身不由己,一会儿,我便又呼呼睡去。母亲仍旧一个人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针地纳着鞋底,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的身影被拉得比黑夜还要长。母亲也有打盹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为了驱除睡魔,她将针扎向自己的额头。为了全家老少的生活,母亲一直这样撑持下去。
我不知道,在油灯下,母亲咬断了多少根线头,在油灯下,母亲戳破了多少次手指头,灯实在不亮了,母亲将烧焦的棉花头用针挑挑,让煤油从下面渗上来,灯又能稍亮一点,母亲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为我们缝制着生活。
母亲在晚上还有一项活计就是纺棉线织白布。晚上全家吃过晚饭后,母亲就坐在煤油灯下纺棉线,“吱扭、吱扭”的声音一响就是半夜。棉纱线纺完了就是织布,还是在煤油灯下,母亲又开始了劳作,织布机声音开始响起,母亲又不知疲倦地到深夜,才能睡一会儿,我从来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睡觉的,我半夜醒来母亲还在劳作,天亮了母亲已经在叫我们起床了,仿佛一晚上没有合眼。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每年的大年三十,父亲从外地放假回来过年了,一家人终于团圆了。但母亲并没有闲下来,而是更忙了,白天准备好过年的吃食后,晚上还要在油灯下飞针走线,给快做成的衣服和鞋子收尾,大部分年景都是一个人干一个通宵,天亮了,活也干完了,确保老人和孩子都能在过年的第一天,穿上新衣服新鞋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每次我读到这首诗,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为我缝补衣服的画面。1976年11月26日,我被招工要离开农村去祁东县建筑工程公司工作。头天晚上,母亲先帮我整理春夏秋冬换洗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她坐在煤油灯下,用针线逐件将衣裤的纽扣加固加牢,或用针线将有破洞的衣裤进行缝补,母亲这一波缝补操作到凌晨一点多才上床睡觉。
那一夜,我亲眼所见母亲的那细细的线,密密的针脚,缝进了母亲无尽的爱与牵挂。无论我走到哪里,那份温暖始终萦绕心间,感恩今生今世母亲的爱。母亲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这盏油灯下,母亲养大了我们兄弟姊妹四个,为奶奶和外公(独生女)养老送终。
1979年6月份,母亲和弟妺一起解决城镇居民户口搬迁到县城生活时,母亲将那盏煤油灯和她常用的针线盒也带上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一天天为我们缝补衣裳,我们一天天快乐成长,母亲却在一天天地老去。
慈母手中线,缝出了岁月的痕迹,也缝满了对孩子爱。我们兄弟姊妹参加工作后,渐渐地离开了母亲,但油灯下的母亲,却是定格在我心头的一幅永不褪色永远生动鲜活的画面。每每想到母亲,我的心里就无比的温暖,在那盏油灯下,我们有着怎样温暖的时光。母亲就像一只母鸡保护着小鸡仔一样,生怕我们被时光和生活伤害,她用她并不丰满的羽翼,保护着我们一年一年的长大。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我们既没有冻着,也没有饿着,我们四姊妹都有着一个温暖而幸福的童年,这是我们应该永远感激和怀念的。
母亲虽然去世二十六年(1999年12月28日)了,而油灯下的母亲总会时不时地闪现在我的面前,煤油灯下母亲的身影不光是透射在墙壁上,而是映照在我的心里,她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温暖,又是那么的高大。母亲就像一盏煤油灯,尽管昏黄,但这微弱的光是母爱的光,它一直在温暖和照亮了我们全家,照亮了我人生的路,让我循着那盏灯的光亮一路向前。
今夜,月凉如水,初夏雨后雾重,我又想起了母亲,又想起了那盏小油灯,以及油灯下端坐如佛的身影。还有忘不掉慈母灯下缝补的模样。
2025.05.10
作者简介:
李晓明,湖南祁东人, 重庆西南政法学院公安管理系毕业,退休前分别从事农业、 工业、 政法等岗位工作。 业余文学爱好者,喜欢散文和诗词歌赋等。学写近体诗得到绿野老师的精心指导和培养。 先后在《湖南日报》《衡阳日报》《湖南公安杂志》等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在《人文湖湘》《鼎山诗韵》《莲子诗语》《星月诗社》《黄麓书苑》《国际福林诗社》《都市头条》《朱笺华韵苑》《凤凰诗社》《城市金榜头条》 《中华诗赋网》《清风诗社》《心幽诗社》《中华诗园》《中华梨花诗社》《红柳文学社》等数十家网络微刊上发表诗词歌赋及散文若干篇。现在是:祁东时报通讯员、县作家协会会员、县诗词楹联家协会会员。 退休后移居北京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