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菜籽黄熟时
老妈最近沉浸于抖音与视频号的浩瀚之中,中午围坐餐桌旁,她轻触手机屏幕,一幕幕金黄的油菜籽跃然眼前。她的眼神瞬间亮起:“这不就像咱河滩那片地的菜籽,即将迎来收获!”
思绪飘回七八年前,碧桂园的楼宇尚未崛起,在那片荒芜中,老妈与老爸开垦出希望的田野。那时,菜籽的色泽与眼前的视频如此相似,清晨的露珠在油菜荚上闪烁,沉甸甸地挂着。那时老爸八十一二岁,她的身影在老式手电筒的光晕下拉长,镰刀划过秸秆的“嚓嚓”声惊扰了田埂上的麻雀。老妈弯腰抱起刚割下的菜籽杆,准备捆绑,蓝布头巾下花白的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动作依旧,那年老妈七十五岁。直到日头高悬,老式收音机里秦腔戏唱到第三折,他们才恍然记起保温杯中的水早已凉透。
那年我们驱车送饭至地头,恰逢老爸扶着腰咳嗽,老妈则蹲在地上,用指甲抠嵌进掌心的菜籽壳。铝饭盒里臊子面腾起的热气中,他们笑得像个偷糖被抓的孩子:“这块地肥,能榨四五十斤油呢!”我愤然摔碎镰刀,却在他们低头扒饭时,瞥见两颗白发稀疏的脑袋几乎要埋进饭碗里...
老爸老妈与土地的情感深厚,只要有空地,他们就去开垦,种菜种粮。以至于二妹对老爸老妈说:“只要你们二老不种地,家里的米面油我一个人包了。”哈哈一笑之后,她深知不让老爸老妈种地难如登天。
老妈总念叨着二十四节气比日历准:惊蛰要晒种,清明得间苗,小满掐顶芽。她能从菜籽炸荚的声音里听出含水量,老爸则固执地保留着用木锨扬场的绝活。某年小妹从国外归来带了几瓶橄榄油,老妈尝了一口便皱眉:“没焦香,像喝凉水。”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种的从来不只是菜籽,更是土地用年轮烙在他们骨子里的密码。
碧桂园的塔吊在地平线出现的那个春天,菜籽花开得格外疯。老妈把晒干的菜籽装进老陶瓮时,突然说:“这瓮还是我和你爸拉着架子车从西窑买回来的。”推土机碾过田垄的那天,老爸老妈在旁边看了一天。那是他们辛苦开垦的荒地,种了二十多年了,真的是有感情了!
如今超市货架上的有机菜籽油标价136元一桶,老爸老妈却总嫌“没油色”。楼顶泡沫箱里颤巍巍长出的几株油菜成了他们与土地的接头暗号。某个黄昏我看见老妈盯着那几株油菜花说:“要是碧桂园的塔吊晚来两年,咱还能收好些菜籽呢!”
某天我听见老爸老妈絮叨:“得亏人家把地收了,不收咱也种不动了!”那些随菜籽壳埋进土里的岁月,终究化作了混凝土森林中的一抹绿意。
这抹绿意不仅仅是土地的延续,更是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与坚守的象征。
作者简介
李晓梅,陕西商洛人,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多种杂志报刊和微刊。文学观:读书写作是我抚慰心灵的一种方式,也是与这个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
写于2025年5月7日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