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三十四:
☆春风弦歌
文/王平
第一章 檐角余音
1969年的暮春,富安古镇的香樟树散发着淡淡香气,青石板路上弥漫着岁月的气息。我怀抱油印课本,在细雨绵绵的檐廊下穿行。白墙黛瓦的转角处,忽见辅群撑着油纸伞立于石桥头,伞面垂落的雨珠恰巧滴落在克勤的琴匣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这是“富安小学帽子班”好友再次相聚——三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檐角铜铃的叮咚声中,各自怀揣着被时代浸染的课本,心中却燃烧着不灭的艺术之火。
第二章 时光印记
夏日的车间排练场,铸铁风扇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广琛老师坐在脚踏风琴面前,我膝头上搁着二胡,看他们为《红灯记》的走位争得面红耳赤。月光漫过车床,克勤抱着京胡坐在堆满零件的木箱上,琴弦拉动,琴声悠悠。辅群此时掏出父亲的老怀表,表链的叮当声与车间的机油气息交织,在《我们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的唱腔中,发酵成一种令人眼眶发热的芬芳。
最难忘的是农村大队巡演的日子。汽灯照亮稻田,蛙鸣骤歇时,几十支手电筒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涌来——那是放工的社员们举着晚饭的搪瓷碗,在田埂上为我们照亮前行的路。辅群翻筋头时惊起的夜鹭,洁白的羽翼掠过自制的布景,比任何灯光都动人。
第三章 破茧重生
腊月里排演《红灯记》,富安人民大会堂后台的煤炉煨着姜汤。小娟梳着李铁梅的长辫,冻红的手指打不好红头绳结;四弟扮的王连举跪地时偷垫护膝,被我撞见后碰倒了油彩盘。某个雪夜,李三小戴着鸠山的假发套在镜前发呆,轻声说:“这白粉抹得,太可怕了!”
首演那日,革委会书记身着黄色军大衣。当“刑场斗争”的唱段响彻礼堂,我瞥见后台无数冻僵的手掌在缓慢解冻,在昏暗中闪过微光。谢幕时小燕搀着李奶奶假发套鞠躬,台下忽然掷来一包红纸裹着的麦芽糖,糖块在汽灯下流转着迷彩色的光——那甜味。后来,辅群因有武功底蕴被调至富安革委会京剧《沙家浜》参加成年人剧组演出,我和克勤仍留在富安小学帽子班上学。富安中学复课了,辅群和克勤进入富安中学高中班,我奔赴安丰中学高中班读书。富安古镇数十载的风雨我从未淡去。

第四章尾章 岁月回响
去年深秋重返古镇,忆起当年的富安小学,穿京剧服的少女们在曾经排练《红灯记》的位置留下的影像。唯有那面留有苔藓斑驳的砖墙,还留着我们当年用粉笔画的走位标记。旁边不知谁新添了句歌词:“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
暮色中似乎又听见克勤的京胡声,细辨却是屋檐雨漏敲打铁皮桶的声响。原来那些在特殊年代倔强生长的艺术嫩芽,早已化作年轮里永不褪色的金线。每当春风又度江南岸时,便在记忆深处泛起温润的潮声。
☆作者简介:
王平:一位散文海洋中的掌舵者,在“蓝月亮诗刊”的璀璨星穹下绽放,编织了逾300篇光华熠熠的文章。诸如《墨色行吟》的悠然漫步,《月夜书怀》的静谧低语,《雨夜琴韵》的悠扬旋律,以及自传《童年》的纯真篇章,这些作品犹如星辰点点,照亮了文学的天际。同时,他也是顶端、网易、今日头条【朵朵文学】等平台的特约作家,以独特的文学之光,点缀着专栏的夜空。自1973年高中学府门扉轻合,踏上了东台县林场知青之旅,那是一段以笔为舟,墨海行舟的年月。在那段岁月里,以《知青》为舵,探索青春与时代的洪流,不料这部作品因历史波澜,被公安机关注目审阅,自此散落时光深处,未再归还。直至2011年金秋,退休生活重启笔端,在“蓝月亮导师笔下的世界”重新落墨,寻回往昔文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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